「沒有大規模出現。」底下的數據工程師早已進入子網,緊急分析病毒路徑,「這次它只出現了三隻,反黑客部門正在動手,已經解決掉了一隻!」
「那剩下的兩隻呢?」主管的臉色依然難看至極,「他們就不管了,就把捅漏的簍子留給我們了,是不是?」
「我們沒法鎖定它們!」底下的人滿頭大汗,「它們的移動速度實在太快,毫無規律可循!」
「不錯,」約蘭愉快地端詳著公司職員亂成一團,哭天搶地的樣子,「看來該我出場了?」
「上吧,英雄。」山君罕見地開了個玩笑,「你就是他們的救世主。」
約蘭豁然站起,將身下的椅子撞出一聲刺耳響動。
「都不要慌,讓我來處理!」他一揮手臂,發出中氣十足的洪亮宣告,同時大步流星地朝主管面前的指揮台衝去。
主管緩緩瞪大了眼睛,兩邊的同事也紛紛驚詫地抬起頭,盯著這個挺身而出的新人……怎麼這個平時到處找雞喚鴨的性壓抑患者這會兒這麼有種了?連帶著他原本猥瑣的臉也變得青春動人,濃眉大眼起來了啊!
「以前在千葉處理過類似的事故……」約蘭含糊其辭地說,佯裝不經意地擠開部門主管,順便在他考究鋥亮的手工皮鞋上狠踩好幾腳,疼得對方咬牙切齒,「相信我,我有經驗。」
山君說:「放鬆手臂,讓我來接管。」
AI一瞬連進仿生表皮,頃刻操控了約蘭的雙手。其實約蘭壓根看不懂平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但是他的十指卻專業得像最頂尖的數據專家,在屏幕上敲打出一片精密的殘影。
「與狂犬病毒比拼速度是愚蠢的,它們生來就是用無序高速毀滅目標的混沌凶獸。」山君說,「對付它們的正確方法,是以靜制動。」
約蘭繼續鸚鵡學舌,模仿著AI沉穩平靜的語氣,將他的言辭緩緩複述。
「首先,應當編程干擾指令,讓它們無法再隱藏自己。」山君說,「即便它能在不同的數據段間快速跳躍,也會因此留下特殊的信號軌跡。」
會議室鴉雀無聲,所有人俱是一副瞠目結舌的神情,盯著約蘭表演。
「其次,對其進行痕跡鎖定。」山君說,「縮小活動範圍。」
「最後,加載隔離程序。」
紅色警報逐步減少,系統漏洞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修復,伴隨一陣嗡鳴,屏幕逐漸從躁動不安的血紅色,轉成更加柔和的淺黃色。
山君說:「隔離完成。狂犬病毒最大的優勢是會使目標措手不及,無法第一時間應對。但只要掌握竅門,很容易就能馴服它們……」
「……恰如昔時的詩人所言:古池塘,青蛙跳入水中央,一聲響。」約蘭說。
沒有人說話,會議室凝固般寂靜。
在他們眼裡,「長谷健」的氣魄忽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的面色沉靜如水,吟詠著古雅的俳句,指尖卻有風雷赫赫作響……主管已經淚流滿面,聲帶哽咽,看起來立刻就要拜倒在新人菜鳥的西裝褲下了。
「精彩。」艾琳讚嘆。
「牛啊,老大……」托馬斯忍不住在頻道里開口。
小倉葉也必須承認,約蘭的「黑客朋友」確實厲害。
「好了好了,別哭了。」約蘭不耐煩地按著主管的肩膀,真想給他臉上來一拳,「我跟你說,這十有八九是那什麼,流竄AI!對,流竄AI在犯案。咱們的核心機房只怕也會有危險,我還是建議能進去檢查一下,你覺得……哎哎!鼻涕能不能擦一下?」
「好,好,」主管泣不成聲,小命保住,不用被公司處決,大悲大喜,實在令人難以承受,「我現在就去打報告,打報告……」
是夜,約蘭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他們的據點。
今天「長谷健」大出風頭,約蘭則大吃苦頭。山君的原話,公司狗就像「被花朵吸引來的蜜蜂」,一窩一窩地往他這裡飛著巴結——天可憐見,約蘭本來跟山君抱怨的是「就像一窩窩飛到茅坑的蒼蠅」,但是這個比喻一說出來,就被山君嚴詞制止,強迫性地改成了蜜蜂。
約蘭本來就不想跟公司的員工多話,但人設受限,又不得不耐著性子社交,他的拳頭癢得發狂,躁得頭髮都要炸開了。
山君將安慰的溫柔言辭堆成一座小山,還是沒能阻攔約蘭變成一顆蓬蓬的大毛栗子。
一進門,約蘭就憤怒地撕掉公司制服,衝進浴室。衝出來之後,他栽倒在床上,惡狠狠地抱緊了他的機械老虎。
山君沒有再說話。
這一刻,他忽然生出了一點異樣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