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歐吃驚:「找人?找什麼人?」
旁邊,閻知秀鎮定自若地吹起口哨。
「不知道!」女孩子急切地說,「它們找瘋了,祭司們也嚇瘋了,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你聽見哭聲沒有?我剛剛從前頭跑下來避難,你可千萬不要無緣無故地跑過去,讓他們有藉口懲罰了你呀!」
利歐連連點頭,一次關鍵的情報傳輸,就通過這張微小的情報網達成了。
「你聽見了,」女孩走後,利歐抱歉地對他說,「我現在不好帶你過去,你最好也遲一點再到庭院祭司那裡報名。」
閻知秀嘆了口氣:「我明白,謝謝你的幫助,還有你告訴我的情報,我一定會小心的。」
一定小心不被小惡棍們發現。
和利歐分手告別,閻知秀一扭臉,閃身躲進熙熙攘攘的侍從里,他走路的動靜悄無聲息,步履輕盈,穿過層疊華麗的宮室,接著順手提起長廊下的一支金水壺,鑽進了神殿後的茂盛花園。
他才不管花園是誰的領地,裡頭又住著哪路神仙。閻知秀若無其事地走進那些彎腰侍弄仙花仙草的園丁中間,開始仔細地翻看花葉,時不時提起金壺,把露水澆在上面。
閻知秀的成就,除了得益於他奇妙的天賦,還要得益於他的人生信條:不管做什麼事,最重要的因素是自信。
自信是強大的魅力,它能使一個人從庸眾里脫穎而出,也能賦予一個人百試百靈的超能力。譬如現在,他扮演得那麼得心應手,理直氣壯,因此察覺到有外人加入的園丁也只是瞄了他一眼,便繼續埋頭勞作了。
在這裡,閻知秀安然無恙地躲過了夢境飛蛾一輪又一輪的搜尋。
至高天裡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只有僕役們自行制定的休息和短暫的睡眠時間。等到閻知秀放下金壺,坐在長廊下伸懶腰時,花園裡已是空無一人,星空下花香浮動,神殿都靜默地沉寂著。
真是安靜的時光啊。
閻知秀勾起嘴角,等到一切都沉澱下去,他才有心情思考這一連串的瘋狂事故。
我需要觀察,他沉思著。
眾神時代的真正樣貌,跟德斯帝諾口述的,跟我想像的都有不小的差別,我需要先觀察,再行動。
在他身後,蒼穹驟然大亮。
熟悉的感覺涌動在閻知秀的後背,令他頭皮發麻,渾似觸電。
德斯帝諾。
他倉皇地跳起來,猛地扭轉身體,睜大眼睛。
不會錯的,就是他!這個全宇宙最可恨的混蛋來了!
至高天的中心,主神間的最偉大者走出了萬神殿,哪怕相隔無盡的光年,祂的輝煌面相,古老姿儀,還是跨越了時間與空間,清晰無比地刻印在每個目擊者的瞳孔當中。
祂頭戴華美冠冕,不可窺探的面紗遮蓋著祂的容顏,祂看起來和數萬年後的模樣沒什麼區別……但也只是外表上沒有區別。
閻知秀愣愣地盯著祂,祂站在無窮無盡的光芒中間。
他的納達是羞怯的愛侶,多容易就能在床笫間變得面紅耳赤,舌頭打結。祂溫柔,縱容,喜歡捧起閻知秀的手背,一下接一下地親吻他的指根,或者將滾燙的嘴唇長久地貼在他的耳畔,對他喃喃地訴說最柔軟的情話。
而現在的德斯帝諾。
現在的德斯帝諾,正是一名冷酷至極的暴君。祂的言行如此鋒利,除了毀滅與臣服,甚至沒有留給聽眾第三種選項。
一個身影在祂面前,祂站得很低,頭也垂得很低,桂葉金冠,墨綠的頭髮像雲。
理拉賽。
大概整個至高天都目睹了這驚人的場面:神王走出萬神殿,毫不留情地貶低著祂的親族,而另一位主神唯有緘口不言,發抖地站在原地。
奇怪的是,閻知秀能清晰地聽見祂們的聲音。
也許他是唯一一個可以聽見這場對話的人類。
「你的傲慢,近乎到了厚顏無恥的程度。」德斯帝諾如此說道,祂的言語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有最直截了當的評判,「你沒日沒夜地侵擾我,試圖把這份圖紙,這些構想擺在我的桌案前。你到底想向我證明什麼呢,理拉賽?」
閻知秀咬緊牙關,險些大聲喊出來。
他立刻就明白了這場衝突是為什麼事,理拉賽遞給祂的,又是什麼圖紙,什麼構想。
「你想讓我誇讚你的荒謬嗎?」神王好奇地,殘酷地逼問,「還是說,想讓我讚許你的奇思妙想,無上智慧?」
理拉賽低聲說:「我……」
祂只說了這一個字,神王手中光芒大放,無數殘破符文便如濺射的流星,遍布至高天的角落,其中一片就落在閻知秀身後的水仙花叢里。
理拉賽的瞳孔劇震,失聲大叫:「大兄!」
「不要再來打擾我。」神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