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對於家庭的需求卻日益加深。他盼望友情,親情,愛情……盼望一切長遠牢固的關係,可他心裡真正所求的願望,總也無法實現。
他開始在夜裡哭泣。
閻知秀望著一生里飛過的碎片,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年輕的自己,他只想說:
「用不著難過,更不至於害怕,因為你很快就要闖進一場史無前例的偉大冒險,遇到自己的一生摯愛,再收穫一個圓滿的家庭。」
命運只是渴望的迴響,有時候,人們所執著追尋的願景,不過出於一種未卜先知的直覺。
他被情報販子陰了,不過,他沒有生氣,反而把這當成一次度假的機會,輕鬆地踏上旅途。
閻知秀如視神啟,近乎戰慄地望著這一幕。
他把子彈送進情報販子的大腦,接著被鱷人追殺,跑進停泊港,啟動飛船,竄上無垠美麗的太空,再遭遇激烈交火……
寶藏獵人完美地躲過了前七發交錯的光線彈,蟲洞已經開啟,他馬上就要逃出生天。
就在這一刻,閻知秀下意識伸出手去。
他的指尖穿過時間的隔膜,輕如鴻毛地點在第八發光線彈的尾端,使它的軌跡發生了一點微妙的改變。
兩枚炮彈意外相撞,爆炸的波紋吹偏了那艘小飛船的航線,偏著投進蟲洞。
飛蛾的翅膀吹起漣漪,即將在另一個宇宙掀起顛覆性的狂瀾。
「等等等等,搞什麼鬼——」
寶藏獵人不可置信的叫喊聲,猝然消失在當前的時空。
蟲洞關閉了。
因果於此刻閉環,時間再度加速,閻知秀正在竊笑,冷不丁地被懷裡的星星扔向嶄新的,光明的前方——
「啊啊啊啊!」
人張大嘴巴,打開喉嚨,卻只能任由濃烈的白光淹沒自己,吞併他的全身。
閻知秀完全昏了過去。
·
「……你們快看他……」
「是個人類!」
「五顏六色,亂七八糟的……」
「別戳了!你快把他戳醒了!」
「戳醒又怎麼了?」
「他身上畫了那麼多花兒,一看就是不三不四的人……」
「也有可能是畫家!」
「不三不四的畫家!」
閻知秀迷迷瞪瞪的,仿佛正從一萬年的暈眩里醒過來。
耳朵邊上吵得厲害,好像有堆響亮的小蚊子在跟前嗡嗡嗡……還不停用尖尖的東西在自己身上來回搗鼓。
什麼情況?
他勉力睜開眼睛,只見一群五彩繽紛的影子正在自己身邊飛來飛去……這啥,小花仙?
見到人醒了,那堆傢伙立刻飛得不見影子,躲在四周窺伺。閻知秀費勁兒地爬起來,捂著額頭愣了半天。
怎麼搞的,我又掉下來了?
我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古埃及掌管自由落體的神嗎?
頭頂日光強烈,兩邊樹影紛飛,青草與花朵的氣息縈繞在鼻端,閻知秀愣愣坐了會兒,轉眼看到手上的血紅色紋身,頓時被刺得齜牙咧嘴。
再不把這些藏起來,相信他很快就會變成古埃及掌管自由落體的非主流……
快遮住快遮住!
跟隨他的心意,那些繁複顯眼的花紋當真隱匿顏色,沒入他的肌膚深處。閻知秀緩緩力氣,好容易從地上爬起來。
他的四肢和骨頭全軟得跟爛泥巴一樣,對寶藏獵人來說,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壞事。他嘗試著往前走了幾步,感覺自己活像個軟趴趴的薑餅人,正在大烤箱裡艱難地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