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抱怨。」厄彌燭嘟嘟囔囔的,將梳子牢牢抱在爪子上,「我也沒有很喜歡,只是我從來不拒絕祭品……懂了嗎?」
「好吧好吧,」閻知秀笑著摸祂的觸角,「這是我強塞給你的禮物,你可一定要接受啊。」
厄彌燭心滿意足,翻來覆去地把梳子看了好幾遍,接著不容置喙地往人手裡一送。
「給我梳毛。」
戰爭與毀滅之神發出桀驁冷酷的指令。
理拉賽在遠處看見這一幕,跟安提耶一塊兒眼睛發綠。
嶄新的家園很快竣工。
它非常完美,如雲的毛毯,枕頭和大豆袋再次塞滿了室內的空間,空氣里瀰漫著花香和甜蜜的果香,它有一張大床,七個風格迥異的偏殿,毛茸茸的飛蛾在陽光里嗡嗡來去,給落地花瓶里的大把花朵澆水,躺在床上,閻知秀能看見細碎如鑽的星辰,就在自己的頭頂閃耀。
夜間活動一切如常!
躺在新床上,德斯帝諾變成人形,把愛侶摟在懷裡,用冰涼的長髮給他降溫,其餘的主神都在人的臂彎里,頭頂上,側腰間和小腿邊沉沉睡著。
第二天,閻知秀睜開眼睛。
他發愣地望著頭頂燦爛的帳幔,一想到這可能就是他從今往後的日常生活,忍不住就有點恍惚。
我真的做到了,我真的擁有了一個家,而且還是個又大又熱鬧的家。等下,這不會是我的夢吧?就像那種爛俗懸疑恐怖片的結尾,主角自以為獲得幸福,但是一睜眼才知道自己在做白日夢……
德斯帝諾黏黏糊糊地湊過來,往他臉上親來親去,嘴巴就跟抹了膠水似的,粘著就不肯鬆開。
很好,我知道了,這不是夢……不是,你可不可以別伸舌頭啊?
被他們一鬧,其餘的主神也醒了,閻知秀爬起來吃過早飯,看到理拉賽坐在不遠處看書喝茶,忽地想起來什麼,跑過去坐下。
「昨天忘了這個,」閻知秀在懷裡掏掏,取出一把碧玉的梳子,遞給理拉賽,「走之前還沒做好,回來之後就補上了。」
理拉賽很冷眼瞧著這把梳子,取回來很不高興地說:「所以,我是最後一個。」
閻知秀:「嗯?」
「我是最後一個收到你的禮物的神,」理拉賽強調,「連厄彌燭都在我之前拿到了!」
閻知秀苦惱地說:「可是,你也不需要我給你梳……」
「誰說我不需要了!」智慧之神驀地大怒,「是,我過去是拒絕過你的提議,可既然祂們都需要,那我當然也需要!」
說著,似乎是為了作證自己話語的真實性,理拉賽怒氣沖沖地丟掉書卷,推開茶杯,當即變成一隻毛髮凌亂,頂著金冠的墨綠色大蛾子,往閻知秀面前的桌子上一趴。
「我要梳毛,給我梳毛。」
智慧之神悶聲悶氣地說。
閻知秀啼笑皆非,他只好先在飛蛾的後背輕輕抓一抓,試探祂能不能接受這種程度的觸碰。
理拉賽的爪子收緊了。
閻知秀接著在祂的翅膀根緩緩地撓了撓,在那塊半軟不硬的肌肉上一按。
理拉賽瞪圓眼睛,酥麻的電流貫穿大腦,祂忽然震驚地發現,自己的尾端正在不受控制地左右搖擺。
別搖了。
人類開始用手指梳理飛蛾亂蓬蓬的領毛。
……別搖了!
閻知秀對祂激烈的內心掙扎一無所知,他看理拉賽似乎很喜歡被捏捏搓揉,於是拿起梳子,一下一下地在祂的後背上刮蹭。
震驚變為驚恐,驚恐又化作不受控制的恐慌。理拉賽一邊舒服得發抖,一邊被這種思維失控的感覺難受得發抖……直到祂再也受不了了。
智慧之神不發一語,猛地在桌上打了個滾,足肢朝天地亂踢亂蹬了一會兒。祂想,自己應該是短暫地失去理智了,等到回過神來,望見人類和血親訝異的目光,祂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當下,祂瞬間羞愧難當,嗡地一聲奪窗而逃,衝上星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閻知秀呆呆地抓著梳子,不明白自己剛才究竟看見了什麼場景。
「理拉賽有點……」德斯帝諾委婉地提示,「祂不喜歡失控,無論是自己的失控,還是其他生靈的失控。理性,冷靜和鎮定,這些都是源自於祂的品質。」
閻知秀:「那我要不要跟上去……」
「給祂冷靜下來的時間,」德斯帝諾建議,「相信我,最多到晚上,祂就會恢復如初了。」
果不其然,臨到傍晚,黃昏的輝光照拂著朦朧的眾生,理拉賽才蔫頭耷腦,亂七八糟地回到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