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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不壽懵懂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只覺得胸口裡的肉癢得令它難受,令它想要咬牙切齒地叫嚷,或者愁腸百結地蜷縮。

……又或者,令它想要抓起這個人,把他卷著,含著,咽進嘴裡,沿著每一寸彈性緊緻的皮肉,細細地啃噬舔舐過去。

「那我,」它想了想,「我變成你。你的臉,給我,我不難看。」

賀九如嚇一跳:「喂,這可不行!每個人的臉都是獨一無二的,你要是變成我,那叫什麼樣子?難不成,你也要和我認一個爹?」

他推起小貨車,軲轆軲轆地走在路上,殷不壽便邁開兩條構造不明,長得駭人的腿,搖搖晃晃地跟在他身後。

「我不,嗯,我沒有爹。」

「這不就行了,你變成我的樣子,就得承擔我的責任,知道不?你要是我,你就得推著這個貨車,走街串巷地唱詞兒,賣貨,幫我爹去梁京送信,再給他養老。你會養老嗎?」

「……不會。」

「你看,那你變成我幹什麼呢?」

很多時候,賀九如的思考方式都比較奇怪。若是換作旁人,此刻要不然試圖用大道理規勸殷不壽,告訴它「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絕不可隨意贈予」,或是「你好好修行,將來一定能有自己的形體相貌」,要不然試圖威脅恐嚇,告訴它「妖孽不得放肆」,要不然就是嚇尿,絕不會用「你得給我爹養老」這麼個詭異的理由來勸退邪魔。

殷不壽不願給陌生的人類養老,除了賀九如之外,萬物生靈在它眼中皆不過是能吃的食物。

在路上,它用了很長時間沉思,思索自己究竟要一張什麼樣的容貌。

按理來說,無形無相的妖魔不會在乎「醜八怪」的形容,與凡人眾生有異,本就是它不俗強大的象徵之一。可當賀九如叫醒它時,一句句,一聲聲在耳邊迴蕩的都是這個詞,殷不壽的心情一下便不妙了。

我不要自己在人眼裡是丑的,它想,我想和他一樣,我想貼近他的樣貌,想要他不嫌棄我……

它並不理解這些躁動的情緒是什麼,又從何而來,只是自顧自地焦慮著。

賀九如推著車,拐過坑坑窪窪的山路,喊殷不壽:「你看,夢裡的路和這會兒的路一樣!我當時就是,走到這邊,你就一下子不見了,慌得我趕緊喊你……殷不瘦?」

沒聽見聲音,他回頭一看,望見無相魔正趴在路旁的一個水窪邊上,專心致志,臨水照臉,端詳揉捏著自己慘絕人寰的容顏。

賀九如:「……」

賀九如:「你,你在幹嘛呢?」

「捏臉,」殷不壽回答,「捏好看。」

賀九如見它把自己的臉孔揉得跟泥巴似的,這邊扯下來一塊,那邊補上去一點,兩顆眼珠子也摳下來放在一邊,只剩黑黢黢的眼窩……整個場景於驚悚中透出點滑稽的好笑。

賀九如齜牙咧嘴,難以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他趕緊上去勸道:「變好看沒關係,可你這樣閉門造車不是個事。你聽我的,等我們再到大一點的城裡,我給你找個畫師,專門畫美男的那種,你照著人家畫的捏,好不好?」

殷不壽的語氣帶著不自知的委屈:「我想,現在變。」

「你現在也沒多醜呀,」賀九如昧著良心表態,「我說真的,看習慣了就覺得還好,不是很嚇人了。你瞧我,不是已經習慣了嗎?」

如此一番連哄帶勸,總算哄得殷不壽從地上爬起來,把眼珠子按進自己的眼眶。

賀九如小心翼翼的,再不提樣貌的事。他們沿著山路下去,賀九如伸手一指,道:「你看,那裡是不是鬼市的地址?」

原來恢宏巍峨的山城,在現實世界中不過是大片陵墓般的斷壁殘垣,掩蓋在沙石亂草中間。到了跟前,賀九如才「哎喲」叫了一聲。

那廢墟之上,到處蓋著數不盡的累累白骨,它們還維持著生前的動作,或飲酒,或吆喝,或張手划拳,或驚恐奔逃……千姿百態,好一座栩栩如生的死人之城。

賀九如明白過來,這些骸骨興許全是過路鬼市的無知行人,他們從此再也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區別,只能滯留在這裡,等候太陽落下,夜幕終天。

「可憐吶。」他唏噓道,停下腳步,雙手合十,沖廢墟里拜了又拜。

他們穿過鬼市,沒有逗留,直到賀九如的水囊用盡,需要補充飲水,殷不壽才找了一條山中小溪,等候貨郎停下來燒水,歇息。

夜裡,賀九如準備就在溪邊駐紮一晚,他睡得香甜,殷不壽卻無需睡眠,更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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