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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賀九如嫌棄,啪啪啪拍掉那些多餘的,自己主動抓著一隻小手,牽著殷不壽往回走。

人走在前頭,無相魔搖搖晃晃地跟在後頭,不用太敏銳的感官,它亦能覺察到,人的心情低低地沉著,像是浸在深水裡的太陽。

他不高興了,為什麼?

無相魔觀察著貨郎的狀態,他平日裡穿的衣服不見了,錢袋也不見了,這些亂七八糟拼湊起來的衣物,悉數散發著恐懼與死屍的氣味,露出來的肌膚也被蜈蚣的毒氣燎得紅腫。

原來如此,那他心緒消沉,也是情理中事。

它想了下,一邊走,一邊晃晃肚子。

賀九如埋頭走在前頭,忽然在身後聽到一陣熟悉的響動,混合著撥浪鼓,零碎小物與金屬的碰撞聲。

他疑惑地停下,轉身,見到殷不壽直勾勾的眼神。

「什麼?」他問。

殷不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想來也是,臉都被切成兩半了,當然做不出表情來,但是它望著賀九如,又晃晃肚皮,搖出朦朧的碎響。

「聽,」殷不壽說,「你的車。高興?」

說著,它的本意就是逗人笑起來,於是再晃晃。

賀九如張了張嘴,一時語塞。

他明白了無相魔的意思,猝不及防的,一滴眼淚跳出眼眶,啪嗒地打下去。他吃驚地按住眼眶,然而卻擋不住這連綿滴落的淚水,在夢裡淋漓地淌了滿臉。

賀九如不是個愛哭的人,打小的樂天派,哭過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只是撐到這會兒,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怎麼了。

殷不壽揮舞著許多小手,不慎被一滴眼淚打中,又疼又燙,猶如一顆穿破雲層的,燃燒的星星,燒得無相魔連連閃躲。

「你不要哭!」殷不壽慌道,「你哭得我痛了。」

賀九如深吸一口氣,仿佛現在才找到了訴苦的對象,一股腦地哽咽道:「我新做的衣服,簪花,小鏡子,銀三事……還有錢袋——這幾年攢的錢啊,全沒了!」

見他這樣說,殷不壽亦不由得惋惜起那些香香脆脆的銀錠子。見賀九如哭得厲害,他們又走得太慢,它遂用諸多小爪子把賀九如輕輕提起,綁在後背,自己則化作一條蜿蜒迅捷的大蟒,疾速穿行在夢境的世界中。

人類傷悲於失去的眼淚撲簌簌地落在它的後頸和頭髮上,燒得它的皮陣陣發緊,燒得它心麻口焦,可還能怎麼辦呢?唯有受著了。

殷不壽已經看到了那張簡陋不堪,骨頭堆成,正在緩緩融化的小床,也看到了床上躺著的人類肉身,這意味著它已經成功地穿行到了賀九如的夢裡。它越過大片蜈蚣狀的虛影,來到床邊,把人輕輕放下去。

「我們到了。」殷不壽道,「你醒來,我出夢,不確定成功,要看機率。」

賀九如吸吸鼻子:「總得試試看,不能坐著等死啊。」

「嗯,」無相魔點頭,「如果不行,我再救你。」

聽到這句話,賀九如抿住嘴唇,緩緩攥緊了那些漆黑的小爪子,突然小聲地道:「……不要拋下我。」

停頓一下,他忐忑地補充道:「我是不會拋下你的,也請你不要拋下我。」

他知道,自己這唐突的要求正是出自對孤獨的畏懼,完全可以被劃分到「自私」的範疇。他多麼害怕一個人孤零零地爛在妖物腹中,再難見到家中老父,絢麗多彩的大千世界。

死之可怖,正正襯托出生之美好。可如今他被蜈蚣老祖抓在肚子裡,殷不壽則是自由的,哪怕它要明哲保身,隻身逃出這荒無人煙的重重大山,又是什麼難事呢?更何況,它已經為救他而損失慘痛,傷痕累累。

殷不壽沉默片刻。

我是邪魔,是世間的一切惡,活靈不該,更不能對我討要承諾。世人觀我,如觀阿鼻地獄,你期望我不要拋下你,是不是過於不自量力了?

它低聲說:「好。」

「不拋下。」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賀九如方才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裡。他躺到床上,生魂附進軀殼,緩緩轉醒。

眼前仍然是巨蜈蚣的肚子,仍然是屍山血海的景觀,賀九如雙手緊握,失魂落魄地坐起來,正如殷不壽所說,穿行到蜈蚣腹中的風險不小,能否成功,還要看天意。

他呼吸著腐蝕性的空氣,焦急地在心中數著秒數。一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十分鐘跟著過去……除了血水翻湧的潮聲,四面里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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