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或許在阿淑的身份還沒有暴露的時候也是念過阿淑的好,當阿淑是自己的同鄉人,如若不然,當時阿淑犯瘋病時村里人也不會丟下手中的夥計去幫忙。
鄉下人淳樸或許是有的,可淳樸的背面偏偏是毫無道理的偏見。
他們不是沒有跟阿淑要好過,相信阿淑過,可當他們一旦發現了對方不是自己所設想的那樣以後立馬就會翻臉,人活百態,而他們便是在身體力行地實踐著什麼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
或許在當年,在很多年以前,紫山也是這般被自己所幫助過的人們厭惡著,感恩著,唾罵著,緬懷著。
塵晚沒有答話,只看著堂下跪著的那位老婦人,而後者神態自若,看上去好似對眼前的這齣鬧劇無感一般,謝酒還在說著阿淑的罪行,「……你有瘋病在身,病發之時神智時好時壞,一切只因你年少時跟在紫山身邊。而紫山此人,行事素來沒有章法,你與之朝夕相處,於是自然而然地便成為了另外一個『紫山』。」
人孩提時最是重要,越是年少教育二字便越是占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因為人在少年之時是沒有善惡之分,更沒有自己的判斷標準,是以,便常學著身邊人去看待這個世界。
老話有言:三歲看長八十歲,這話雖說是有些誇張了點,但意思卻是差不多的。
阿淑從出生之時便一直跟在紫山身邊,見慣了紫山殺人放火之事,對人命的剝奪,在她看來或許便是如吃飯喝水一般自然。
紫山紫山,這世上懂她的人無二三,癲狂一世,最後之剩下了紫山姥姥廟前那副對聯:
「世道可憑乎?黃粱一美夢。
人生行樂耳,你能奈我何?」
——那或許便是她的一生了。
謝酒說了半晌也不見阿淑有任何的表示,倒也不意外,只話頭一轉,說到了阿淑殺害其子唐升河一事:「……不過本官有一事不明,那便是你原本已然知曉了你子唐升河便是強迫了陳吟的人,但當夜你尚未發作,既是如此,那你為何要隔了一夜發作?」
她低下了聲音,推測道:「本官猜想,你或許是知道了什麼事,而這事…逼得你不惜手刃親子以卸心頭之恨。」
唐升河身上的刀傷刀刀入骨,刀刀斃命,且雜亂無章,隨意揮砍——若不是有大恨,不至於此。
聞言,從入堂開始便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阿淑忽然眼珠動了一下,謝酒發現了,於是便止住了話,想等著阿淑搭話。但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阿淑開口,反而是等到了跪在一旁的陳吟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本是溫婉恬靜的長相,結果這般在公堂之上放肆地笑了起來後卻極為張狂,與外貌一點也不相符,讓原本對她心有憐憫的聽戲之人心中頓為不喜,覺得她藐視了朝堂。
謝酒脾氣似乎是很好,陳吟都這般她也不惱,只是問道:「陳吟,你為何發笑?」
那陳吟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哈哈哈我笑這天地人間,薄情似有意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