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陣的癸不安道:「問劍山與輕音閣的人已經往這邊來了。飛仙宗的人也在來的路上。我們轉化山靈的時間恐怕不夠。」
主陣之人冷喝一聲:「肅靜!」
繼而嘲弄般笑了一聲, 仿佛知曉了什麼隱秘,成竹在胸:「他們可不敢徑直打破我們的陣法。山靈是他們的心尖尖,碰傷一點都不行。他們只能耐住性子破解陣法——我們的時間足夠了!」
輔陣之人對內幕了解不深, 只覺得他口中說的幾個「他們」,似乎分別指代了不同的人。
洞穴入口,隱在陰暗處的修士陰魂,則不易察覺地握緊了五指,死水般沉沉的漆黑眼裡,浮光掠影般的閃過一絲擔憂。
他是主陣之人的弟子。
或許比輔陣的修士,對陣法的了解更深。
布陣之前,他的師父問了他兩個問題。
世間最污穢的存在是什麼?
——是人心。
世間最無窮的存在是什麼?
——是欲望。
一顆人心,便能生出無窮盡的欲望。
以人心與欲望構建的陣法,力量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戈壁戰場上的大裂谷,是兩邊國家不約而同選擇的亂葬崗。
戰死的將士未能榮歸故鄉,反而被無情的國家拋棄在戰場,殘缺的屍骨被推下深淵,殘破的英魂思念著故鄉與親人,夜夜在戰場上遊蕩,直待他們消散於世間。
馬革裹屍,卻落得如此下場。
消散之際,他們是怨恨的、憎惡的。
陣法以他們墜入深淵的屍骨為容器,容納了這些怨恨與憎惡。
並用修士的靈力,將其不斷滋養、壯大。
就像藏靈宗培養靈一般,使怨恨憎惡的集合體,逐漸強大,甚至於有了自己的意識。
用藏靈宗萬物有靈的說法解釋,這個意識,或許就是亂葬崗的靈罷?
如今迫害靈世宗眾人的,並非他們這個陣法。
而是這隻亂葬崗的靈。
他們的陣法,只是從旁輔助、引導這隻靈行事。
這隻靈是一隻極其強大可怖的邪祟。
它滿含怨恨與憎惡,是一切人世間最陰暗欲望的聚合體。
靈世宗眾人,被困在它的體內,時刻都經受著邪祟的侵蝕。
無聲無息的,恐怕連他們自己都無法察覺。
它將修士的欲望具現化為現實,引得修士沉浸其中。
然而,沉浸得越深,怨力對人心的侵蝕也就越深。
若長時間滯留陣內,修士必然會走火入魔。
而山靈……必然同樣淪為邪祟。
陰魂眸色掙扎,他、他須得想想辦法,否則恩人就……
……
龍華跟著孫三,往臨水閣走去。
越是靠近臨水閣的方向,人群就越是擁擠。
孫三解釋,都是因為臨水閣畔正在舉行花神祭,所以才會聚集這麼多人。
花神祭一年一度,由周邊幾個城鎮聯合舉行,旨在評選出今年的「花神」,只是今年將地點定在了靈石鎮。
龍華聽了一會兒就懂了,原來是個選美比賽。
嗯?
阿咬去看選美比賽了?
他兩隻手都被吃的玩的占據,在人群中行進艱難。
想了想,看見前面一群小孩子在打鬧,便笑眯眯地湊過去,三言兩語,就將手中的小吃與小玩意兒散了出去。
「不合你口味嗎?」孫三走到他身邊問。
「才吃過飯,胃裡正撐著。」龍華興沖沖地往前走,「拿著東西也不好趕路,我們先去臨水閣——臨水閣也有好吃的吧?」
孫三跟上他,笑起來:「沒錯。臨水閣的酒水是咱們鎮的一絕呢。」
臨水閣矗立在一條寬敞的清溪邊上,有五層之高,下面四層,每一層上都或坐或站,擠滿了人。
第五層的人要少些,龍華一眼便看見了衣袂飄飄的大美人長暮。
大美人也看見了他,低頭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來。
「你等我。我上來。」龍華沖他揮揮手,就踏入了臨水閣中。
哎,你是真的長暮,還是假的長暮?
龍華徑直上了五樓,也無人攔他。
五樓上,坐著些衣著華貴的鄉紳,都是與家人朋友出遊。
唯獨有一桌,是孤零零一人坐在窗邊,臨溪照影。
「阿咬。」龍華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目光從人家的臉到腳,仔細看了一遍……看著吧,像是真的。
青山杳也在看他,輕輕嗅了嗅氣息,是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