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九寂山附近時,於長生身形頓了一下,他怎麼感覺——
他放了只飛行傀儡往九寂山去。
眼見著傀儡在九寂山上方盤桓,又安然無恙地落在了山體上。
果然!
九寂山的靈氣禁制已經消失!
於長生不再耽擱,徑直往山上躺了一地修士的方向飛去。
到了那處時,就看見一個披散著墨綠色長髮,個高腿長的年輕修士正在將躺了一地的人挨個從遠處搬到山谷,整整齊齊躺成一排。
修士的身影看上去極其熟悉,「龍華」的名字都到了於長生的嘴邊,可這人的發色、氣息,乃至於頭上頂著的一片鮮活的嫩葉,都在告訴於長生,這是個妖修,並不是他的弟子。
在遲疑間,年輕修士仿佛察覺到了他的氣息,轉身朝他看來,登時眼睛一亮:「師父!」
於長生看著他的面孔,五官俊美深刻,是熟悉的輪廓,只是眼睛也變成了生機勃勃的翠色,他語氣疑惑:「龍華?」
龍華清楚自己的變化,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朝於長生揮揮手:「說來話長,之前的身體沒了,現在是仙草成精啦。」
於長生:「……」原來命牌將碎未碎是這個意思。
龍華又朝於長生招招手:「師父快來,我要認不出誰是咱們掌門了。」
於長生於是落到他身邊,朝躺了一排的眾修士看去,又沉默了。
這應當就是與悲風老祖交手的眾修士了。
只見力竭昏迷的修士衣衫破碎,灰頭土臉,狼狽不已,確實很難辨認出誰是誰。
但於長生好歹還是能夠認出自家掌門的。
身軀健全,修為尚在,只是靈力枯竭,內傷嚴重……修養一年半載,應當無礙。
心下稍安。
再看看躺下眾人,雖然傷勢不一,但人數未少,再次心下一定。
交談間,更多的門派與修士也追著於長生的腳步趕到了此處。
紛紛認領自家掌門。
「宗主!」
「掌門!」
「快!回春造化丹,碧血固元丹,紫府生肌散——」
亂中有序,一群人救治自家掌門,一群人在四散開來,尋找悲風老祖的下落。
眾掌門都如此了,悲風老祖定好不到哪去。
趁他病,要他命!
「可有見到悲風老祖?」於長生問龍華。
龍華朝他豎起大拇指:「死了。」
於長生:「……?!」
悄悄聽著這邊動靜的其他修士:「……?!」
蜃妖霧一般的身影都不穩了:「死了?」
悲風老祖與死這個字眼掛鉤,叫人有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感。
龍華指了指躺了一地虛弱至極的眾掌門:「他們都如此了,罪孽滔天的悲風老祖,還能好到哪裡去?雷劫之下,半點魂魄都未剩下。」
眾修士恍若夢中,緩緩點頭,也對,也對。
雷劫威力是與修為與罪孽成正比的,論修為,悲風老祖乃當世第一,早就該飛升上界,只是通過歪門邪道壓制修為,騙過了天劫感應,而論罪孽,悲風老祖早已惡行累累,罪不容誅。
龍華單手叉腰,嘲笑道:「他不飛升,是他自己都知道,自己過不了飛升時的雷劫吧?」
眾修士恍恍惚惚,又在原地過了許久,才終於接受了這個結果。
震驚與衝擊才隨之而來。
悲風老祖,當世第一人,於萬年間犯下滔天惡行的人,竟就如此身死道消了?
也有不可置信仍在質疑的:「你是何人,為何說得如親眼所見一般?」
龍華偏頭看說話的修士,頭頂的嫩芽晃了晃:「我在這兒渡的化形劫,自然什麼都看見了。」
他像是想起什麼,嗤笑一聲:「我還聽見了,悲風老祖魂飛魄散前,哭嚎著大喊『我不想死』,簡直……猶如三歲小童一般。」就像他曾在心魔幻境裡看見的,那個執迷不悟求長生的,怕死愛哭的膽小鬼。
悲風老祖一生都困在年少時對死亡的畏懼之中,他一手炮製了無數人的死亡,自己卻終未逃離死亡的陰影。
因果輪迴,終有報應。
於長生也恍惚了片刻,他的故國陷於悲風老祖之手,他沉沉鬱郁找尋兇手多年,前不久方才得知對方身份,內心艱難謀劃應當如何復仇,然後此刻聽他的弟子說,悲風老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