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咬著月餅,含糊道:「他們啊,他們游湖去了。」
「哦?」花滿樓問,「沈掌柜怎麼不一同去?」
將月餅咽下,沈明月自嘲道:「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每次游湖都會做噩夢,我便不愛去了。」
「沈掌柜方便說說是什麼樣的夢嗎?」照理花滿樓是不該多問這句的,可是沈明月身上有太多秘密,從剛剛提及沈神醫的失態起,那些被花滿樓刻意忽略的特殊之處又浮上心間,聽不見的腳步聲、脫口而出的師父、同神侯府千絲萬縷的聯繫……種種都吸引著花滿樓去一探究竟。
「沒什麼方便不方便的,」沈明月端起茶杯,啜飲一口,繼續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能夢見我自己坐著一條小船在湖上的場景,只是湖水是紅色的,刺眼的很,有人在湖裡拼命地推船,想讓我趕快上岸。每次游湖之後,這個夢便會重現,久而久之,真真假假,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所以我便不愛游湖了。」
沈明月沒有說的是,那湖水其實是用鮮血染紅的,夢裡一直有人追她,射出的箭又多又密,她好像受了傷,推船的那人將她藏在鐵皮下,自己則潛入水中,一邊殺著追兵一邊拼命推船,儘管推船那人一直安慰她不要哭,夢裡她卻一直在流淚,醒來後枕頭也是濕的。
或許是自己總是豎立著一個頂天立地的掌柜形象,便總想將那些脆弱掩蓋起來,因此沈明月從未對別人提起這個夢,但內心的惶恐不安卻沒有因為掩飾而消失,只要一提起游湖,她又立刻回想起那個夢。
或許是花滿樓身上總有一種可靠的氣質,讓人不自覺便想依賴,於是此刻沈明月終於傾吐,連帶著那些張皇和懷疑,一股腦兒地倒給花滿樓:「你說,人的記憶是可以被篡改的嗎?我總覺得我身上好像真的發生過這件事,可是我的記憶卻告訴我,我一直生活在臨安,從記事起便在明月樓忙活。」
花滿樓卻倏然想到司空摘星提過的那句「沈明月的過往被人為抹去」,再加上無情等人對沈明月的隱瞞,自是知道沈明月的身世遠不像表面展現出來的那樣簡單。但所有人都在保護沈明月,因此花滿樓也不能說些什麼,何況他對沈明月的過往經歷的了解也同樣為零,或許遺忘對她來講反而是件好事,於是花滿樓只能回覆:「我也不知道……」
到底是習慣了遇事都自己扛著,此刻聽到花滿樓的回覆也不覺得失望,眼見此刻天色將晚,暮色已悄然而至,沈明月晃晃腦袋,將那些莫名奇妙的想法拋之腦後,笑道:「算了,反正我現在對我的生活還算滿意,這樣平穩又安定的生活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呢。天色不早了,花公子快些回家去吧,我還要去廚房給安歌他們做些吃食呢。」
「他們回來吃飯嗎?」花滿樓問道。
「我也不知道,」沈明月搖搖頭,「但好歹做些什麼,總不好叫他們餓著肚子。」
「那我幫你吧。」花滿樓邊說著邊起身,就要跟沈明月一起走進後廚。
「不了,佳節當然要同家人團圓,你快回去吧。」沈明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