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逸翻出紙筆,扔在凌亂的茶台上:「周公子什麼人品先不論,但只要提到了生意,你就是個極講信譽的。」
周若安寫了欠條,在名字上落了手印。
做完這些,他抽出紙巾邊擦手上的紅泥,邊問:「相機呢?」
藺逸收了欠條,痛快地將相機遞了過去:「不問問我有沒有備份?」
周若安低頭翻看照片:「不用問,藺哥做事有自己的原則。」
驀地,周若安渾身一凜。
除了車內的照片,他在相機中看到又一個自己,靠著衛生間的隔板,滿身狼狽。
周若安下意識摸了一把臉,指尖似乎又纏上了骯髒的黏膩。
昨天,當他終於從瘋狂的臆想中清醒,看到鏡子裡那張沾滿污濁的臉時,最先想到的竟然是白板書中的話:「鬧的女人滿身污穢。」
那段瘋癲中,周若安不是全無記憶,至少還記得粗糙的掌紋與起落的力道,以及藺逸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
「草。」
他趴在洗手池前,罵了自己,也罵了藺逸,打開水龍頭,將臉插了進去……
「拍這個是什麼意思?」說話間,周若安已經刪了照片。
「沒什麼意思,剛得了相機,新鮮,練手。」
周若安咬緊牙關,卻扯出個笑容:「藺逸,有時你做事很多餘,像昨天那種情況,其實我是可以自己來的,真不用炫耀你生澀的手活。」
「是嗎,那我下次就不用手了。」
這話聽著彆扭,周若安本來便壓著戾氣,如今更不慣著:「下次你招了別人的道,記得給我打電話,哥們將這次的情還給你,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欲仙欲死。」
他背上相機轉身往出走,手搭上門把,聽到身後傳來低低的一聲:「好啊,那我就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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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地處邊陲的小縣城,周若安一個人在喝悶酒。
天氣冷,路邊攤扣了塑料棚子,熱氣被圈在巴掌大的地方,坐在裡面倒也不覺得冷。
周若安的鄰桌坐著幾個半大的孩子,應是放了假約在一起鬧騰,點了滿桌子肉喝的卻是汽水,周若安瞧著樂,可瞧著瞧著,笑容就慢慢散了,轉回頭,他給自己倒了杯酒。
「哥,給支煙嘗嘗行嗎?」鄰桌的男孩傾身過來,笑嘻嘻地討煙。
周若安抿了口酒,偏頭問:「十幾了?」
「十七。」男孩一頓又補充,「轉過年就十八了。」
周若安忽然想到了藺逸撞球廳定的新規,十八歲以下不售菸酒。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煙盒拋過去:「留著吧,等轉過年再抽。」
男孩接過煙盒,一瞅上面的字兒:「哎呦,華子。」
另外幾個腦袋都湊過來,鑒寶似的紮成了堆兒。
兩桌相鄰不遠,周若安展臂取回一支,點了煙,笑著說:「我第一次抽菸和你們的年紀差不多。」
他靠回座椅,慢悠悠的吞吐,隔著煙霧看著鄰桌的孩子,似乎看到了那個酷暑中的自己……
那日他騙了點小錢兒,給藺逸買了條煙。
扔過去,他等著人夸,果然對面的人一怔:「華子?你怎麼買這麼貴的煙?」
當時周若安十六,藺逸十七。
十七歲的藺逸消瘦青澀,眉眼更加凌厲,臉上藏不住凶,但若笑起來,也更明媚一些。
周若安學著他的樣子蹲在路邊,眼睛看著馬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十分中二的裝逼:「得了點兒小錢兒,顯擺一下。」
他笑,藺逸也跟著笑,將煙攏在懷裡,不捨得抽。
還是周若安硬逼著才拆了一盒,藺逸抽得仔細,每一口都要回味三五秒,恨不得吧唧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