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天徐硯白髮現我又被打,擋在我面前趕走了那些人,帶我去了學校醫務室。
他告訴我,被欺負不是我的錯;如果再遇到麻煩,可以隨時找他。
我忍不住和他告白,意料之中被拒絕了。
他對我說:「學校只是人生很小一段旅程,未來還有無限可能;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值得更精彩、更美好的未來,而不是把目光拘泥在其他人身上。」
可我想不明白,明天會有什麼不同呢?還是會被打,還是會被問責成績下降,還是會成為父母的累贅與負擔。
我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我只是覺得很累,好像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而這所有一切的痛苦與前因後果,都在媒體最初曝光的第二張圖裡,經過大批量模糊處理、唯獨圈出了徐硯白那句所謂害死人的「罪行」:
「——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那年唯一對女生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就這樣順理成章的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白眼狼、殺人犯,活該日復一日被所有人詬病、辱罵和詛咒。
一時間,苗荼只覺得心痛如絞,弓著身連站都站不穩。
她想,她應該感到高興不是嗎?
她追問了那麼久,在多少人面前問過多少次「徐硯白究竟說什麼了」,現在答案不能更清楚明白了,她已經得償所願了不是嗎?
可為什麼,她難過到快要無法呼吸了呢?
是因為痛恨那些姍姍來遲的「正義發聲」嗎?
是因為徐硯白被「流量至上」的無良媒體利用,被不明真相的民眾冤枉、被辱罵、被詛咒去死嗎?
是因為她以前逢人便問、苦苦追尋的真相,只能以這種無法承受的代價,才能被重新揭開、被人們重新審視嗎?
還是因為她終於意識到,「清者自清」在這個世道全然行不通、「以死明志」才是唯一解法嗎?
她不知道。
她統統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想徐硯白回來。
她只知道,他們還要一起慶祝他的18歲生日、她還有很重要的話沒對徐硯白說,那封告白信還沒送到他手裡。
但她也知道,那個月色下向她飛奔而來、信誓旦旦說著「結局一定是好的」男生,可能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新聞里說,徐硯白從一年前起就幾次去過紅十字會,每次只詢問同一件事,就是捐贈遺體所需要的證件和手續。
自願捐獻遺體有年齡要求,所以才拼了命要撐到18歲。
而連他抱著離開決心所許下的願望,現在都可笑而更諷刺地難以實現了。
地鐵、公交車、任何大樓室內建築的電視新聞里,街邊書攤的報紙和雜誌上,每個人低頭就能看到的手機新聞里。
哪裡都是徐硯白。
卻哪裡都找不到徐硯白了。
那個曾經獨自背負著鋪天蓋地的惡意,卻到最後一刻都對這個世界抱有溫柔與善意的男生,最終的結局卻是被深海吞沒、屍骨無存。
苗荼如論如何都想不通。
徐硯白,這就是你所說過的,17歲的世界嗎?
她不喜歡。
烏雲散去萬里晴空,艷陽高照時,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時髦漂亮的年輕人昂首挺胸,在上海這座繁華而更虛幻的不夜城,踩下邁向未來的一步一個腳印。
而那來自街邊書亭一一道痛苦絕望的沙啞嘶鳴,理所應當地無人在意。
「......徐硯白,騙子。」
第25章 害怕時抬頭看一看天上的星星,那是我在祝你今夜好夢。
五天後, 苗荼見了據說業界赫赫有名的齊主任,就她人工耳蝸手術的問題,首次進行探討。
父母試圖扯謊, 幾次支吾說能約上教授門診全憑運氣,但苗荼看著寬敞明亮的診療室,以及門外等候的陳律師,心如明鏡。
在她所不知道的時間裡, 徐硯白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唯獨沒通知她這個當事人。
齊主任性格幽默風趣,見苗荼興致不高, 主動活躍氣氛:「聽說你剛結束高考?暑假兩個月可以安排起來了。」
幾日沒睡,苗荼眼眶凹陷下去,她知道大夫能看懂手語,笑著抬頭:【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