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有多久,她連徐硯白的字都沒見過了。
【致成功奮戰高考的苗荼:
見信如晤。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當已知曉最後結局。
如果我的選擇令你難過,那麼我先在這封信的最前面,鄭重向你道歉。
我知道突如其來的不告而別最傷人,很早想過離開,早到陳亦揚自招考試打架,早到我不堪的過去在學校傳開。
不知說來會不會引你發笑,每每晚上睡不著時,我會起床將行李裝好、準備天一亮就逃離,卻透過窗口看見你亮起的燈盞時,又會一次次將東西重新放回去,對自己說「再堅持一下吧。」
我是沒有未來的人,只因你的一盞燈,開始可笑地日復一日期待新日升起。
種種原因下,我明知對你只會更殘忍,也依舊自私留下,心存貪念地允諾同你一起過18歲生日。
對不起。
在酈鎮的短暫幾個月里,我感受到許多快樂與幸福,心懷感激卻不知何以為報,只能留下些許微不足道的幫助,希望你念及往日情分,不要拒絕我任性的報答方式。
我明白站在你的立場,大概不能理解我的選擇,只希望你不要因為我所遭遇和經歷種種,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
事情發展到現在,我仍就相信,這個世界值得人們無所顧忌地去熱愛、去追求、去嘗試、甚至去犯錯與跌倒。
就像高考前我給你看過的照片,這世上還有太多美好的地方值得遊玩、有各種不同的風土人情值得體驗、有數不清善良熱情的陌生人值得結識。
你今年才17歲,人生剛剛開始,不要帶著我的過去負重前行,那樣太辛苦了。
18歲那天,如果有機會能許願,我希望你能健康平安的長大,不需要成為很厲害的大人,一生平安自由、坦蕩快樂就再好不過。
無用的話總說不盡,一封信嘮叨不夠,留給你的錄音筆里除卻我所會琴曲外,還有平日想同你說的瑣碎細事,待你耳朵好起來,無聊空閒時可以聽聽。
從未正式謝過你,讓我最後的願望得以實現。
那天的荼蘼花海,我想我會一直記得。
不必時常思念我,閒來無事想起時,可以將我贈與你的小提琴留在身邊,權當讓它替我再看一看這世間繁盛衰敗吧。
從此往後,不論前路繁花似錦亦或坎坷不平,都要你一個人走下去了。
天黑害怕的時候,記得抬頭看一看天上的星星。
那是我在祝你今夜好夢。
祝你永遠健康快樂的,
徐硯白
2011.6. 3留 】
「......」
耳蝸開機有段時間,讀信期間,苗荼已經能聽到微弱且陌生的滋滋聲,一點一點傳入腦袋。
經過最初難以捕捉的聲波後,她開始逐漸感受到,四面八方正源源不斷傳來完全不同的聲音,雖然現在還不能分辨具體內容,卻能切切實實地聽出高低有別的音調,斷斷續續的。
掌心手汗太多,信貼近手掌的那一小塊緊粘著皮膚,苗荼指尖顫抖地將信折好,僵硬地急匆匆拿起錄音筆。
經過海水浸泡,錄音筆表面似乎都有淡淡腥鹹味。
苗荼一月前才幫徐硯白錄音,知道哪裡是開機與播放鍵,手抖的摁了三次才啟動播放。
「......」
耳邊響起滋滋啦啦的聲音,雜亂無章。
苗荼根本聽不到人聲,看著小屏顯示的【1/1611】,切換到下一條。
滋滋啦啦。
眼底閃過一絲錯亂,她將錄音筆貼在耳邊,再次切換到下一條。
滋滋啦啦。
在陳律師欲言又止的複雜神情中,苗荼接連換了幾十條,耳邊永遠都只有滋滋啦啦的雜音,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聲響。
她終於有些慌了,怕冷似的牙齒開始細細打顫,小屏前半部分數字從個位數切換到大三位數,嘈雜的滋啦聲也分毫未變。
陳律師實在不忍心,出聲打斷:「......錄音筆被海水侵蝕的太嚴重,幾乎所有文件的損毀了。」
苗荼置若罔聞,只是牙齒打顫的更厲害,直到她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暈過去時,耳邊終於響起一道陌生的溫生男聲。
「......苗荼。」
苗荼心臟猛地一顫。
時隔八個月,她第一次聽見徐硯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