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夫人揉揉眼,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然而鄒夫人左思右想還是沒忍住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了玉嬋。
晚上玉嬋趁著給父親送安神湯的時機,悄悄替他把了脈。
鄒文廷的脈象一切正常,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癔症難就難在看不出哪裡不對,令人無從下手。
「爹,您還記得兩年前在青神縣衙門口遇見的那個犯眩症的老夫人嗎?今日女兒遇見了她的兒子,聽說老夫人現在又犯了病,瞧了許多大夫都束手無策。女兒想著您要是沒病,一定有辦法。」
「阿姊。」
玉嬋回頭見妹妹玉和一蹦一跳地走了進來。
小丫頭笑嘻嘻上前同姐姐、父親打過招呼,玉嬋問她怎麼還不睡。
小丫頭朝她眨眨眼,來到床前,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攤開,從裡頭拈出一顆沾滿了糖霜的果脯,踮腳放到爹爹嘴裡。
鄒文廷微微皺眉,臥在膝上的手指輕輕動彈了一下。
玉和蹬掉鞋爬上床,湊在父親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玉嬋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囑咐妹妹別在爹爹房中待太久打擾爹爹休息,先出去了。
不多時便見小丫頭也出來了,手裡還捧著本書,耷拉著腦袋來到她面前。
「阿姊,方才我不小心將茶水灑到了爹爹的書上,你能不能幫我修好?」
玉嬋接過書翻開一看,泛黃的紙頁間落滿了熟悉的字跡,這是父親從前的札記,其中幾頁染了水漬,字跡有些模糊,不過好在不嚴重。
她摸出帕子小心翼翼沾幹了殘留的水漬,挑亮了燈芯放在火上烤了烤,等到書頁徹底烘乾,再取了筆墨將糊掉的字描了一遍,最後等到墨跡晾乾就算大功告成了。
鄒文廷從前行醫每逢遇見疑難雜症或是令他印象深刻的病患都有用筆墨記錄在冊的習慣。
厚厚一本札記,每一頁正文旁都用紅字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批註,其中有一半是他自身對於病情的反省與推敲,另一半是翻閱藥典查到的記載。
字字句句都是心血,玉嬋不是頭一回見到這本札記,卻實實在在是第一次有機會可以仔仔細細翻看其中的內容。
從小兒高熱驚厥到婦人難產血崩,再到老人中風昏迷等各種疑難雜症的推敲與診療方案,玉嬋一頁頁翻看下去,似入了迷一般,只覺心一陣怦怦直跳。
當翻看到父親書中關於眩症的記錄時,她的手指幾乎抑制不住地顫抖,札記的最後一頁條理清晰地記錄著兩年前黃老夫人的脈案。
黃老夫人的病比兩年前又嚴重了不少。
她老人家今年剛過完八十壽辰,從半月前便開始頭暈目眩,臥床不起,後來又逐漸腹部鼓脹,若婦人有孕般一日大過一日,到了如今已經腹大如斗,每日只能勉強進些水米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