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賓客面露擔憂,「我們該怎麼辦呢?大家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是乾淨,能瞧見一些髒東西……」
五十弦想了想,當即微笑道:「下次,孩子再說這話,你們就去含一口鹽水,含一個時辰就好了。」
賓客一愣,隨即大為驚喜:「這樣就有用了嗎?」
「沒用哦。」五十弦很快搖頭,實話實說,「主打一個在你可能見鬼之前,給你點兒安慰。太過害怕、口乾舌燥,還能潤潤嗓子。」
賓客:?
「呵呵,我對驅鬼可不太擅長,各位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五十弦笑盈盈站起身,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到了,如釋重負,「而且這場宴會的主人不是我,而是孟公子。最後一卦,我為孟公子算完,便告辭了。」
眾賓客遂不得已退散,等孟晚鐘開口。
然而,直到此時,人們才發現,目之所及早無孟晚鐘的身影。
「這、這……!」
「我……我們去找找二公子!」
下仆們的注意力先前早被五十弦吸引了去,這會兒,被他一提醒,終於反應過來。
幾人四散奔走,尋了許久,也是無果。
「不急。」五十弦不慌不忙,給他們指路,「和你們當家的夫人說說這件事吧?興許她會知道呢?」
*
「各處都找了?」
孟母聽侍女將來龍去脈一順,當即皺眉,「他的院子?平日寫字的書閣?府外他經常會去的地方,確定都找遍了?」
侍女應聲:「是的!」
孟落英看著母親兩人的一問一答,沒有插話進去。
聽到孟晚鐘失蹤,孟落英臉上亦無波無瀾,只是不經意間,她眼尾斜向假山陰影后——
快雨屏息凝神,死命拽著杜瓴,怕他又鬧出什麼奇怪動靜。
孟母沉默片刻,記憶似乎飄到更遠的地方,旋即,她又問:「書閣最頂端的小閣樓呢……也瞧過了?」
「欸?」侍女一怔。
孟母繼續吩咐:「以前小時候玩兒捉迷藏,他和落英會一起躲在那裡……去找。」
興許,府內只有自幼時陪小姐公子長大的僕從才了解這一茬,可那些人早就走的走、死的死,就算零星剩下幾個,現也不在這邊侍候。
而侍女才來一年,自然不知道這件事。
聽當家夫人如此下令,於是,侍女立即承應,小跑著離去。
「您還記得啊。」孟落英垂眸,語氣淡淡,「可我們都長大了,那種地方,應該也不會再去了。」
孟母邁出步子,似打算跟去看看:「無論長多大,你們永遠都是我的孩子。至少在我心裡,仍是孩子……萬一呢?」
勾月徹底被暗雲掩埋,陰柔涼風陣陣,拂面而來,吹亂鬢角髮絲。
「那我們兩個孩子,對您來說,是一模一樣的嗎?」孟落英幽幽問了這麼一句,惹得孟母一僵,駐足原地。
「當然。」
勉強擠出兩個字後,孟母自嘲地彎唇,「……罷了,我這麼說,你估計不會信。」
一碗水端平。
她之前總以為自己能做到。
但實際身處其中,便只能無可奈何地承認心向誰偏。
這種偏心或許根本不是愛,具體是什麼,她也不清楚。
孟母轉身,似想摸摸孟落英的發頂。
然而,那隻手滯留空中,猶豫不決,最終落在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以後若是只有落英你一人,你能過得很好,對吧……因為我知道,是你,絕對能做到。」
沒有等待孟落英回復,孟母轉頭,款遣而行,消失於深沉的黑暗。
空餘明目張胆的暗示在耳畔迴響。
「……是誇獎嗎?」
孟落英聽出來了,半晌默然,自言自語著,「怎麼會讓人格外火大啊。」
她一直費勁心力期望得到母親的認可。
直至這一天真正降臨,她竟又覺荒謬。
啊……快雨說得是對的。
母親想留下的人是她。
孟落英徒勞地上揚唇角。
可從前加入繁金時的種種強烈的願望,在此刻,竟有種讓人疲累的無力感,拖著她往最深處沉。
孟落英手指撫上額角按揉,輕輕嘆氣。
這時,快雨和杜瓴兩人才敢從陰影后鑽出來。
快雨見孟落英臉色差勁,沒說什麼話,反倒杜瓴,張嘴就讓人震驚:「你發火也不用真的往頭頂點火吧?都冒煙了。」
孟落英:?
「你什麼時候和快雨學學說話的技巧?」孟落英兇狠瞥去,表情稍微活泛一點,「我真怕哪天失手『不小心』殺了你。」
杜瓴翻了個白眼。
快雨也好笑地跟著杜瓴的視線望望孟落英的頭頂。
這一望,她頓時又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