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貼心,已經找好合她心境的理由。
「嗯……宴會……火災……實在太吵……」
倦怠之意隨著快雨吐露的話語更加上涌,毫無所覺自己的意識正游離在黑暗的邊緣,岌岌可危。
五十弦趁勢俯身在她耳邊說:「那就去睡覺吧。」
快雨訥訥點頭,憑著最後的一點本能蹬掉鞋子撲倒在床,逕自昏睡過去。
五十弦立於窗邊,卻是站在擋下朝陽的陰影里,看著她沉靜的睡相,臉上覆蓋一層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太疲憊,不能怪她。
對吧?
第42章
這幾天孟府各處忙上忙下,最清閒的,反倒是快雨這個暫時借住在此的外人。
她在等待。
等待與孟落英一起出發前去金庭。
可當孟晚鐘的空棺抬走下葬後,孟落英反覆央求,一直拖到不能再拖,孟母才應允下來。
她對孟落英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自己先行,孟落英需等到月末再出發。
說白了,孟母打心底里不希望孟落英參加菩提祭,於是想方設法在與之拉扯。
快雨大致估算了下日子,不由心焦。
……因為有自己的介入,連事件發生的時間都改變了。
萬一這個月的最後一天趕不到金庭,浮金州一重置,那她豈不是要被悽慘的丟在路上?
「發什麼呆呢?」孟落英側頭瞥視,一隻腳已經邁上馬車的步梯,「心不在焉的。」
「啊……」快雨回神,輕輕搖頭,「最近沒怎麼睡好。」
這也確實為實話。
回望在孟府的這些日子,睡得最香的時候,竟然是有五十弦在的那天晚上。
過後仔細一想,他應是大抵趁自己不注意用了法術。
……五十弦這個傢伙,要不喜歡講謎語,要不就暗地裡對她做這種小動作。
哼,以後若逮住機會,她一定想辦法再報復回去!
快雨這麼思索,隨著孟落英上車,坐在了她的對面。
車輪轉動,碾壓土石,駛離雲城。
上下顛簸,她悠悠打了個哈欠。
面對不同的人,快雨的話可多可少。如今與孟落英同行,她就沒什麼想聊的。
結果,孟落英竟先挑起話題:「……晚鐘有和你交代什麼時候回來嗎?」
她的目光淡淡窺向窗外,語氣亦平靜到不可思議,就好像真的只是無意間提及。
如果孟落英的眼睫顫動得沒有那麼厲害,可能裝得就會更像。
「……」快雨扯了扯嘴角,「下月,下月的第一天,你們就能在孟府相見了。」
不知孟落英怎麼理解的,她明顯放鬆,肩膀下垂:「下月我還和你一同待在金庭,怎麼回孟府見他?」
快雨笑笑,並不對此多做解釋:「……你很緊張他?」
孟落英被快雨問得一愣:「沒有到緊張多麼不舍的地步吧,有點在意而已……說出來你肯定要嘲諷我,好歹,我也和他做了那麼久的姐弟。」
「……火事當日,若是他想要赴死,因而成真了呢?」快雨倏忽嚴肅,音色略顯低沉,「你還會這麼在意嗎?」
聞言,孟落英的表情當即褪去,逐漸覆上一層薄薄的凝冰。
她一言不發看著快雨,快雨亦心知氣勢上不能被扳倒,於是坦然與對方的眼神交鋒良久。
終於,孟落英緩緩一笑,嗓音柔和而不失平穩:「我不會。」
「我不會在意一個自願尋死之人。」
快雨抿唇,聽得那孟落英繼續挖苦下去:「他想拿死亡懲罰誰呢?懲罰他?還是懲罰我?」
「真是太抱歉了。我不是什麼好人,並不能因為他人的死亡生出什麼愧疚心……一定要說的話,像快雨你一樣果斷,把傷害自己的刀鋒轉向敵人才更合我心意。」
孟落英越說越急切,語速竟愈快,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快雨聽的,「所以,誰會去在乎一個懦夫的死活?反正我不會!」
「……」
快雨頷首,沒有追問下去,因為她想起別的事,「杜瓴似乎沒有和我們一起?」
「等我們到金庭,差不多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了,和〈菩提祭〉相隔太緊湊。他嫌我們慢,就提前先出發了。」
孟落英正拉上窗簾,眼珠倏忽一轉,又想起什麼,「不過,他之前有說遇到個紅衣怪人……可能跟著追去別的地方探查了也不一定。」
紅衣……怪人?
右眼皮狠狠跳動,快雨揉揉額角。
好巧,她剛好也認識一個紅衣怪人。
不會是同一個吧。
孟落英見快雨似乎有些一言難盡:「怎麼,難道那人你認識?」
快雨連忙否認:「沒聽說過,我頭疼而已。」
白晝夜晚交替,直到嶄新的深黑幕布再度鋪滿穹窿。
幽靜的前方,總算描繪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城域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