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沒當明白,鳥也沒做好嗎?」阿葵忙把那片與她髮絲一般顏色的羽毛收起來,教訓琥珀,「玉米穗穗,你聽好了。別人的羽毛不能隨便拿,自己的羽毛也不能隨便送。我們鳥族的規矩里,送羽毛等同人族的示愛,請一同回巢就是提親,替你尋食物更是要生蛋的意思,記住了嗎?」
琥珀直點頭,這些他真的不知道。
琥珀道:「我。記憶。沒有。」
「失憶就失憶吧,」阿葵道,「記著你那薄情寡義的主人又有何用。」
琥珀擰著眉頭思考,皺眉這個動作是他偷偷學阿葵的。之前他恍惚想起那五個腦袋的主人時,心裡本是覺得親切的,可夢境裡的五個腦袋與狐狸臉融合在了一起,那點親切就被恐懼壓倒,蕩然無存了。於是琥珀做出結論:「主人壞。」
謝緣在不遠處停下腳。
阿葵換了個躺姿,雙手枕在腦後:「你主人當然壞,把你養成笨蛋不說,或許是你天生就傻,但養了還丟掉,那就很沒良心了。」
很沒良心的謝緣走過來坐下,伸手虛虛握住琥珀的指尖,發覺有些涼。在場的兩個小動物都看不到他,他也無法真實的觸碰琥珀,只能垂眸用目光細細描摹琥珀的側臉。
琥珀還是只鳥雀時,經常蓬鬆地窩在他手心裡打盹兒,又小又輕,如今化作人形也依然幼小,以人族的樣貌標準來看可能不過十六七歲,臉頰光滑圓潤泛著一層淡粉,從山根到唇珠的線條都很柔緩,眼窩淺,襯得大眼睛有種毫不設防的單純。
謝緣對於年歲流淌總沒什麼概念,此刻粗略一算,琥珀作為他豢養的寵物已經二十年有餘,若不是意外吞食了祝餘草,或許這對謝緣而言不過短短一瞬的二十年,已是尋常鳥雀的一生了吧。
思及此,謝緣心弦一動,向來無甚悲喜的神明生出些許愧疚來。
琥珀縮手,指尖穿過虛空中謝緣的手掌,慢慢捂上心口:「身體,破的。這裡……好疼。」
他是在回答先前阿葵所說「失憶就失憶吧」那句話。
或許「主人」是可怕的,但身體上那個漏風的破洞不斷告訴他,曾經的記憶彌足珍貴,已經珍貴到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日不補齊,就疼痛一日。
而謝緣如臨大敵地將他從頭髮絲檢查到腳趾尖,沒發現一處破皮擦傷,連心口都替他捂了半天,才後知後覺琥珀在描述他自己的心情,頓時五味雜陳。
是他大意了。他在此之前依然把琥珀當做未開靈智的鳥雀對待,卻忘記成為一個人時,琥珀也會逐漸產生細膩的情感。
謝緣起初的打算,是來中州找到琥珀後立即帶他回飛壺。
祝餘草過盛靈力對琥珀記憶的損傷會隨著軀體內部的靈力周轉慢慢代謝恢復,短則十天長則數月,不論多久,他有的是時間精心養護。
可謝緣在這一刻忽而意識到了此等想法的專橫強勢。
琥珀如今不認得他,貿然把他帶走,和那群強盜沙鷗有何區別?倒不如趁此機會,棄去過往主寵身份,以人族結交朋友的方式平等地重新相識。
他有無限的耐心慢慢等待,等琥珀想起過往或者自己願意,他再帶他回家。
第7章
阿葵見琥珀實在可憐兮兮,於是把耳旁那簇火苗遣給琥珀:「行吧行吧,你愛抓著過往不放就不放,可你往哪兒找丟失的記憶?」
這一下把琥珀問住了。
火苗飄飄悠悠蕩過來,被謝緣一指彈回去。他的小鳥自然他來暖,琥珀這會兒被他的靈力捂得渾身暖融融,才不需要這豆大的火苗。
但阿葵並不知情,瞪著眼不可置信道:「你膽敢拒絕我的好意!」
琥珀一臉單純的迷惑。
「哼,」阿葵捲起被子翻身背對他,「本來還想告訴你恢復憶的辦法呢,現在我生氣了,不告訴你。」
琥珀不知為何自己又招惹到她了,著急道:「不生氣!」
阿葵憤憤:「就生氣!」
謝緣搖頭暗笑,這暴脾氣小姑娘也是有趣。
琥珀小心把手伸進籠子,扯阿葵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