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仙神竊竊私語。
葉路接著道:「散仙看中了賣場兩隻最昂貴的鳥,無錢競價只好明搶,製造動亂將柳岸攪得天翻地覆,致使二把手狐狸重傷昏迷至今,禿鷲要追被我攔下才免遭毒手。而此期間,散仙未傷人族分毫。」
葉路略作停頓,才道出最後一句話:「那散仙自報的名號……是『子虛』。」
在場對這個名號稍有耳聞的仙神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子虛……」鄔虺重複。他的嗓音古怪,尤其是輕聲說話時尾音會拉長一段,像是蟄伏草叢中伺機而動的毒蛇在嘶鳴,「各位可能有所不知,世人皆以為洪荒時代的先天神祇全都隕落堙滅,可六百來年前曾有位先天神在中州留下過蹤跡,祂也自稱子虛。」
六百年前,正是中州天下族勢力迭興,可與人族分庭抗禮的起點。
「那這位子虛……難道是來助我們徹底碾滅人族的?」有仙神忍不住問。
葉路不甚明顯地看了發言者一眼。
鄔虺踱到近前,和顏悅色道:「不長腦子的話就也別長嘴,好嗎?」
那仙神立馬跪下了。
先天神與天地齊壽,某種程度上就是天地本身。來去如風、行跡隨心,並沒有種族與道德的觀念,遵守禮義廉恥、產生愛恨痴嗔只是因為祂樂意,不需要任何理由。六百年前祂能提攜族壯大,六百年後就也能無緣無故翻臉絞殺族。
而且按照如今祂砸碎玄化神像的架勢,恐怕是對鄔虺這個主神頗有敵意,僭奪神位都是有可能的。
「諸位,」鄔虺登上最高一級白玉階,轉身迎向自殿外席捲而來的山風,「乾坤即將倒轉,吾等六百來年苦心孤詣贏得的香火萬千,甘願就此拱手讓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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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阿葵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地道中喊,然後聽到了湍急的水聲。
「你瘋了、瘋了、瘋了…了……」石壁將聲音返回來。
琥珀說:「有人學你。」
「有人學你、學你、學你…你……」石壁盡職盡責地傳聲。
謝緣悶聲笑,步伐未停,一腳將供桌踢入地下暗河,旋即跟著跳下去。
琥珀:「飛嘍。」
阿葵:「啊啊啊——!」
供桌化作一條小木舟,謝緣穩穩噹噹落在上面,念了句訣催動小舟疾行。
還沒完——
不用睜眼也知道,這魚兒一般靈活迅捷的小舟游著游著是要往水下鑽!
阿葵眼睛閉得像蚌殼,卻察覺到那古怪人物一路上卡著她的手臂鬆開了。
她復又睜眼。
船已經平穩行在水下了,之所以沒被淹沒,是因著一個巨大氣泡包裹在船外,連船帶人都密密實實罩住了。她被安置在船尾,那人抱著玉米穗穗依在船頭。
地下暗河別有洞天,河道的石壁上不知什麼種類的礦石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幽藍色光芒,映得石縫中隨水流搖曳的雜草更加像是鬼魅亂舞。
琥珀指著氣泡外飛掠而過的雜草對謝緣道:「很漂亮,像你的頭髮。」
謝緣屈指抵著唇笑出聲:「看來我儀容十分不整啊。」
琥珀一眼不眨地看著謝緣拆開那條與他衣袍顏色相同的髮帶,將背後因四處奔走而蹭亂的一把如瀑長發攏到身前,以指作梳細細打理。
想來謝緣在飛壺島養尊處優慣了,這麼久不梳頭還是頭一遭。
琥珀倒不是拐彎抹角要以雜草作比挖苦對方,他心思單純,只覺得謝緣這人哪哪都好,所以即使發梢凌亂也是好看的,水裡的草像他的發尾,所以也漂亮。
謝緣舉起了衣袖,袖子底下的衣褶間便露出一尖羽毛。
琥珀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那片羽毛藏在謝緣衣袍之間,河道礦石幽藍色光芒照耀下連顏色都無法辨清,可琥珀卻覺得萬分熟稔,就像他第一眼看到謝緣這個人一樣,沒來由感到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