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虎在自己的臥房內徘徊,良心承受著巨大的煎熬,等他回過神再抬頭,正巧看到鬼舍窗戶里突然迸發出強烈的白光,把夜色都逼退幾分,亮了好一會兒才熄滅。
成功了?失敗了?還是遇到了別的情況?
難道說,是玄化仙尊終於派來神使了?!
王二虎腦子裡思緒萬千,一宿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呼喚了村里五六個同他一樣的青壯年一道,拿上鋤頭鐮刀防身,準備一探究竟。
來之前,王二虎把好的壞的想了個遍,門裡或是青面獠牙的鬼怪,亦或是熠熠生輝的仙人,卻萬萬沒料到,扣響門扉後屋內傳來的竟是一聲女子爆喝,王二虎與眾人面面相覷。
少頃木門一開,端立其後的卻是一位身姿挺拔,穿著樸素袍衫,神態淡雅像個文士模樣的年輕人。
年輕人正欲開口寒暄,王二虎突然大喝一聲舉起鋤頭佯攻過去——他對付鬼怪有些經歷,越是正常越可能是障眼法。神不會傷凡人,人見了鋤頭會躲,鬼的話原型立現,面前這個是神是鬼亦或是人,一試便知!
王二虎剛掄圓了鋤頭將劈,一股巨力像是憑空攥住了他的雙手手腕,鋤頭陡然懸停在半空,紋絲不動。
年輕人依舊是一派風輕雲淡的模樣立在原地,面上甚至還帶著和氣:「兄弟這是何意?」
王二虎的手臂連同鋤頭一道定在半空,他艱難轉頭正對著年輕人,就見這人肩後突然冒出一個鵝黃色腦袋,是個水靈靈的小少年,再一晃眼,另一邊肩膀後擠出一個火紅頭髮的俊俏姑娘,叉起腰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
隨行而來的趙三見了這等陣仗,結合今早聽王二虎跟他們的描述,心頭疑雲恐懼立即全部消散,丟下充作武器的農具撲通一聲跪下了:「高人!」
趙三這一跪,王二虎帶來的另外幾個人也跟著撲地了,謝緣甚至都沒來得及御風在他們膝下托一把阻止,等人徹底跪下去後他也不能再旱地拔蔥了。
謝緣只好先解開王二虎的定身咒,遣著他手裡的「兇器」緩緩落地,這方才還十分有血性的農人也雙膝一軟跪下了,眼中似乎閃爍著淚光:「恕草民有眼不識泰山,方才衝撞並非故意,實乃被鬼怪騙怕了。……草民再斗膽問一句,高人,不,神仙,您是玄化仙尊座下神使嗎?」
怎的又與玄化仙尊有關?饒是謝緣也摸不清這些青年一大早抄著武器圍門卻又三言兩語間跪了一地是什麼用意,只好以不變應萬變,神色淡淡,默不作聲。
王二虎果然自己接著解釋下去:「草民半年前曾前往落鶩山向仙尊祈願,請求仙尊了結我老父老母和幼妹中水莽毒一事,神使便是為解決此事而來吧!草民感激不盡!」
看來玄化在人間有如此高聲望,是因為真的「有求必應」嗎?若果真如此,謝緣也要道一聲尊敬了。
這些莽撞卻又率真的青年人跪也跪了、謝也謝過了,他若此時再言明自己並非神使倒是掃興,與其再替自己與琥珀阿葵編造其他蹩腳的身份,倒不如順勢應下,也藉此機會驗證一番中州的百姓們對玄化的崇敬究竟到了何種程度。
於是謝緣大步邁下台階:「奉仙尊之命,行分內之事,諸位不必言謝,快請起吧。」
玄化若能改了跪地參拜的規矩就更好了,謝緣心道。
從為首的謝緣口中確認了這氣度不凡的一行人的確是代表玄化仙尊而來,幾個青年更是激動得不能自已,甚至潸然淚下,謝緣只得挨個兒去扶他們站起來。
謝緣不論做什麼事都有一份氣定神閒在裡頭,接話接得太過順暢,不僅一眾青年相信了,阿葵和琥珀也信了。
阿葵拉著琥珀退回屋內,小聲跟他咬耳朵:「所以那傢伙的確不是人,而是個神仙?」
琥珀的回應是一臉茫然。
阿葵越想越覺得完蛋,也顧不得琥珀到底能不能跟上她跳躍的思路,兀自喋喋不休:「而且他還是玄化仙尊座下的神仙,怪不得他也要去落鶩山,那根本就是人家的地盤……我一路上還沒少跟他對著幹,這不是把人得罪透了嗎?我還怎麼去求仙尊辦事?」
還有些心裡話阿葵沒說出來——即使知道了謝緣身份不一般,她依舊沒想通為何謝緣要一路寸步不離地護著琥珀。
阿葵雖然在柳岸蠻橫慣了,但也懂得些人情世故,她明顯看得出,謝緣所有妥帖細緻的關照都是對著琥珀的,她只不過是跟著沾了光。
玉米穗穗這小鳥,除了長得格外招人喜歡,難道還有什麼別的特殊之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