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響一怔,見白翎只含笑看熱鬧,道:「我是。」
「見過裴公子。您攜帶的票折上,有一枚通靈的金鑲玉寶珠。只消您踏入商行地界,我等便會收到指令,前來恭候。初次會面,老朽是專門為您理事的掌柜。請問這位大人貴姓?」老者看向白翎,同樣客氣至極。
「我姓白,一般待在山上。」白翎笑吟吟一指頭頂,道,「我們來掛牌寄售法寶,請掌柜安排一下。」
「原來如此,請二位仙長隨老朽來。」
掌柜的頓時明白了他們身份,再度行禮,示意他們邊走邊聊。踏過門樓,恢弘殿宇映入眼帘,其掏空大塊山體,一半坐落在崖上,一半深嵌於霽青山中。
時值日暮,霞光西羅。
萬千虹暈匯聚在山崗處,將整座商行映照若玉宇瓊樓。
白翎三百年間,只來過兩次,是幫閉關的師兄看顧折雨洞天的產業。他每次來,都會被眼前美景震撼,現在發現裴響也注目遠方,不由得滋生了一分驕傲,與霽青的景致共有榮焉。
而裴響收回視線時,就見師兄一直在觀察自己。
五官漂亮的青年在夕陽下,通身白衣也染上明艷色彩。他柔軟蓬鬆的長髮從不綰起,被鍍上一抹偏紅的光暈,在風中勾著毛茸茸的金邊。
白翎與他四目相對,大大方方地笑了下,並不當回事。他轉頭去問掌柜:「我看您面熟,您姓什麼呀?」
掌柜答:「老朽姓錢。」
「咦,我上次來的時候,招待我的掌柜也姓錢。」白翎靈機一動,問,「你認識錢算盤嗎?」
錢掌柜面上綻開條條笑紋,道:「您所說的,正是家父。老朽不才,名叫錢算珠,已接手家父的事務五十餘年了。」
白翎面露悵然,笑著點點頭。
兒子都七老八十,想必父親已化為一抔黃土。
前世讀過的詩忽然迴響於腦海,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山中無年月,歲歲不知春。
白翎上輩子讀到時,尚不理解,在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卻被詩里的情緒擊中了。
裴響的聲音驀地響起。
少年人看似冷淡,卻對師兄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
他問:「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和掌柜他爹有過一面之緣。」
白翎不想再念詩,免得被誤會成滿腹詩書之輩,可他不過是接受了九年義務制教育而已,成績還忽上忽下。
錢掌柜卻歡喜道:「原來是家父的貴客,恕老朽有眼不識泰山。待我晚間歸家,向家父描述您的仙姿,他定會十分開懷的。」
「……誒?」
白翎雙眼微睜,短暫地停住了步伐。
下一刻,他也眉開眼笑,發自內心地快活道:「好啊!太好了。也是,你爹勤勤懇懇大半輩子,肯定賺夠了仙丹養生吧?你就跟他說,以前撬走他茶餅的傢伙又來啦。」
他順手勾過裴響的肩,倚著師弟,言笑晏晏。
裴響沒有掙扎,任其若即若離。剛才短短的霎那,他看見了師兄的神情,是這張昳麗面容上從未浮現過的,落寞之意。
幾人來到主樓,邁過門檻,金碧輝煌的大堂一覽無餘。
白翎習慣性地轉向師弟,又露出帶他來了好地方的得意。不料,少年神色淡然,始終在靜靜地看著他,與他目光相接,才無聲地轉開去。
第17章 十七、直鉤
白翎不是好色,只是好犯賤。
所以當裴響不反抗時,他便失去了調戲純情人士的樂子,放開他溜達去別處了。徒留師弟在最後,垂著眸不知想什麼。
很快,錢掌柜將他們迎入金卡商戶專屬雅間。
裴響已經明白了白翎的用意,取出剛抽到的神級金屬性劍膽,交給錢掌柜,讓他掛售出去,不必標價,只接受以物易物。並且,買家必須用一柄三寶屬性的神級劍膽交換。
因為修士們屬性不一,獲得的兵器未必能對上號,所以在商行經常見掛牌某種屬性寶物、要求換另一種屬性的交易。不過,錢掌柜說他經營五十年了,還是頭回見到賣神級兵器的。
當兵器的品質高到一定程度,修士們便不會出手,死也得當做殉葬品,再不濟流傳於師門。因此,待錢掌柜為劍膽正式掛牌後,商行大堂炸開了鍋。
大堂形似展廳,陳列著無數天材地寶。大部分並非實物,而是術法擬態,懸掛價位牌。
裴響的劍膽一經出售,從天而降,出現在大堂正中央的寶座上。經過八方琉璃窗折射,浩大夕暉集於一點,令劍身大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