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響亦微顯迷惑,活動了一下手掌。血跡未乾,但他的傷處確實是癒合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諸葛悟見狀笑道:「小裴莫不是踏入了築基前期?修習《太上迢迢密文》者,入築基後,愈傷速度非凡,算是為之後的苦修打下根基。」
林暗將劍還鞘,亦道:「恭喜裴師弟了。」
白翎仍抓著裴響的手,翻來覆去地看,說:「真的嗎阿響……你確定沒事?痛也不痛啦?」
裴響被他雙手捧著不放,半晌才道:「沒事了。而且,吸收了碎片。」
「新陽」掉在茶几上,其迸出的碎片不見蹤影。白翎稍稍按動裴響的傷處,裡面也沒有硬塊。
白翎不由得奇道:「連金屬都能吸收?阿響,你進境的時候沒感覺嗎?到底是什麼時候進境的!我完全沒發現。」
裴響凝眉道:「或許是上次,在瑤池鼎內休養期間……」
白翎說:「那麼早!」
裴響道:「除此以外,沒有再受傷。」
諸葛悟笑著說:「練氣初登仙道,與築基的界限確實不明顯。我記得阿翎以前,是一覺醒來忽進築基期的,對吧?」
「對哦……不過兩百多年前的事了,我完全不記得什麼感覺……好吧根本沒感覺,只是突然覺得走路更快!沒想到進境了。」白翎把裴響受傷的手包在兩掌中,道,「阿響你通靈脈進練氣後期、也就一個月前的事情吧?現在已經築基前期啦??」
林暗記性好,算道:「裴師弟通靈脈是十八天前,愈傷出鼎,則是三天前。如此看來,他僅用了半個月便離練氣,入築基,堪稱神速。即便是諸葛道長你,當年也花了整整一個月吧。」
諸葛悟溫聲說:「小裴天生劍骨,又是師祖欽點入門,我倒覺得慢了。而且他還在練氣後期時,便以命相搏,手刃金丹前期的修士。換來此等進展,是他應得的。」
他二人半是寒暄,半是嘉獎,皆含笑看向裴響。
不過,裴響薄唇微抿,眼睫低垂,目光正落在白翎身上。
白翎沒把兩位真人的話聽進耳中,一直在師弟手上摸來摸去。他心有餘悸,總覺得尖尖的東西扎進肉里,光想想就夠讓人齜牙了。
而且「新陽」爛成那樣,保不齊生了鐵鏽。裴響吸收了它的碎片,萬一得破傷風怎麼辦?
白翎輕擰眉頭,用指尖撓過原本傷處。少頃,他轉念一想:裴響都「吃」掉一條大姑河河主的觸手了,還怕小小鐵片嗎?
他真是杞人憂天。應該相信修真界的醫修水平啊!
白翎鬆了口氣,捏訣凝水,擦洗裴響手上的血痕。
不料,他此時放鬆的吐氣,落在旁人眼中,卻是一陣嘆息。
裴響冷不丁喚道:「師兄。」
「啊?」白翎才擦到一半,意外道,「喊我?」
黑衣少年定定地望著他,說:「修行速度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道行。」
白翎沒懂他意思,一時茫然,以為自己剛才聽漏了什麼,看了兩位真人一眼,並未答言。
裴響卻把手抽回去,顯然要白翎認真聽他說話,繼續道:「有些人得以善始,卻不能堅持善終。有些人厚積薄發,後來者居上。二者並沒有高下之分。」
「說得對。但是?」白翎甩了甩水,茫然更甚,「說這個幹嘛。」還是師弟幾百年未必說一次的長句。
裴響沉默良久,道:「沒什麼。」
白翎又向諸葛悟和林暗投去疑惑的視線,可是兩位真人皆表示愛莫能助。
林暗端出了茶喝,優雅地觀賞遠處;諸葛悟則把「新陽」收進劍匣,動作不緊不慢。
白翎只好歪起腦袋,一邊觀察師弟的臉色,敵不動我不動,一邊悄悄把他垂在身側的手拉回來,抹掉最後幾滴血水。
白翎鬆手時,裴響卻忽然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少年人的目光仿佛薄冰,莫名透出了一分執拗,直直地映入白翎眼底。
白翎:「……阿響?」
兩人靠得並不近,裴響也只是握住他手而已。但,白翎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頂不住師弟的注視了。
那廂,林暗向諸葛悟道:「你不在時,兩位師弟時常如此。」
諸葛悟面色不變,保持著微笑說:「同門間偶有齟齬,須給他們些時間。辛苦林真人了。」
似被對話聲驚擾,裴響驀地放開白翎,垂下了眼。
白翎卻是抓耳撓腮,很想知道師弟的想法。他看得出來,裴響心裡藏了事,偏偏這小子心思深,有話不肯亮出來講,非要壓心底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