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交?」白翎氣笑了,鏘然拔劍在手,抬頭喝道:「不想交也得交!」
他受夠這鬼地方了。縱使傻子都能看出來,沉沒的城鎮、哭叫的人像、河下之河樹中之樹——千年前一定發生過極慘烈的大事,但,白翎不在乎!
他現在只要拿到識海鑰,打開裴響的靈台枷!
「涼紫」若雪光飄動,直斬亡靈。那些黑漆漆的手,在此沉寂千載,幾乎快變成怨靈了。它們察覺殺意,哭喊變成了怒吼,齊齊向白翎襲來。
裴響渾身戰慄,幾乎被腦內的劇痛撕成碎片。可是冤魂如潮水涌過上方,全部向師兄奔去,他亦召動「花諭」,銀絲飛濺!
然而,細密的銀絲切過冤魂,其上的靈力雖能辟邪,卻只能短暫地斬開魂體。它們被此激怒,很快又長出新的一截。
唯有白翎,身為三寶屬性修士,本來便不斬肉身、只斬神魂。「涼紫」縱情廝殺,由他憑直覺揮動,道道劍氣破浪而去,砍得漫天冤魂爆成黑霧。
楓葉狂舞,神樹也被驚動了。
眾人眼睜睜地看見,枝條飛速生長,朝他們襲來。甚至在水中靜靜下落的楓葉,也被狠狠甩出,帶動破水的力道,無堅不摧。
三人二話不說,自覺分工。白翎一人對付數千亡魂,尚有餘力;裴響與尹真砍削瘋長的樹枝,長此以往,卻不是辦法——
因為斷裂的枝條一經接觸河床,立即生根發芽,長成新的楓樹。他們若是一直這樣下去,遲早被兇猛擴張的楓林擠出此地。
白翎眼尖,發現裴響的血仍被絲絲縷縷地汲取著,混合了金虹靈泉,往神樹的樹冠中心飄去。
他道:「識海鑰是不是在那裡?靈台枷是柳樹樹根做成的,識海鑰就是楓樹的樹枝吧!」
此言一出,冤魂震悚,連忙擋在他身前,意圖阻攔白翎。白翎直接無視它們,奮力一蹬,往楓樹的樹冠游去。
他的靈台之中,《喜樂諸天奇經》隱隱發光。一股暖意傳遍四肢百骸,功法發揮到了極限!
凡是碰到他的冤魂,無需白翎動手,即刻爆裂!
密密麻麻的黑影呼嘯湧來,圍繞在白翎的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他像是陷入了一片墨海,又像是跳進了無間煉獄,數不清的人面擁擠在身旁,對他又哭又叫,如同受苦受難的眾生。
可是白翎目標堅定,不論看不看得見前方,始終朝認定的方向游去。
冤魂們徹底癲狂,前赴後繼地襲擊他,然而在觸及白翎的剎那,便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反彈力量,瞬間灰飛煙滅!
一點微光在白翎的眉心閃爍,時至今日,他終於與功法達成了和解。
這部曾被他自嘲為「神經」的功法,似與他心意相通,為他驅散了一切障礙。
神樹發覺不對,改換了目標。樹枝也來攔白翎,下場卻和冤魂們一樣。
終於,白翎摸到了團團圍繞的枝葉,揚聲笑道:「涼紫,來!」
劍光無匹,從天而降。
凡有形之物,皆可是劍下之臣。楓樹生長的速度趕不上仙劍飛舞的速度,長得越多、被砍斷越多,白翎併攏二指,靈力以他為中心猛然外擴,諸邪退散!
剎那間天清地朗,他人的呼喚也落入耳中。
裴響忍受著腦漿被攪動一般的痛楚,咬牙道:「師兄!」
白翎一拳打進了枝葉內部,握住了一塊石頭!
他抽手而出,整棵神樹泄力,枝葉萎靡。但,白翎張開手掌,只見一枚楓木打造的硬塊,躺在他的掌心。
「靈台枷」是柳樹根打造的「鐵釘」,「識海鑰」則是楓樹枝雕刻的「磁石」。白翎面露欣喜,立即轉身向裴響游去:「阿響——」
就在他把識海鑰塞進裴響手中的剎那,萬千冤魂齊聲尖叫。
它們似目睹了極為可怖的場景,一道道憑空僵立,刺耳的哀鳴傳遍方圓十里,震動忘川。
白翎猝不及防,皺眉忍耐過去,回頭道:「叫什麼叫?你們……在叫什麼。」
隨口而出的埋怨忽然中斷,與此同時,兩不疑的器靈面露驚恐,對三人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只見滿天的冤魂並非看著他們,而是統一扭頭,越過城隍廟、望著舊河郡的盡頭!
刺骨的陰寒在水下瀰漫,從城隍廟那一邊傳來,在經由白翎幾人的剎那,都讓他們的心臟狂跳了一下。
白翎一時安靜,也向那邊看去。但他的視線被楓樹樹冠擋住,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在這不見天日的河底,除了詭異的舊河郡遺址,似乎還封印著什麼別的。
「識海鑰」是神樹孕育的至寶,亦是其靈氣核,現在卻被白翎剖出,供裴響開鎖了。冤魂全部寄生在楓葉背後,與神樹的力量一起大打折扣。
它們多年來不曾作怪、去傷害河上凡人,亦不曾離開、去陰間轉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