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稍後就明白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十分強烈。」
裴響眉峰微皺,往外看了眼。又有個家僕火急火燎地衝進後院,大呼小叫地問兩個少爺在哪、有沒有人看見。
兩人先後出了房門,趕去前堂。
白翎知道,自己扮演的「葉念愉」雙親健在,從家僕們的反應看,這一家子其樂融融,長慈子孝。
可是,他從沒體驗過父母俱全的感受,若說有可能穿幫,最大的挑戰就在與爹娘的相處上了。
心思轉動間已到前堂,燭火通明,高朋滿座。白翎是從後門鑽進去的,繞過屏風,立時與上百人打了個照面——堂下的桌案分列兩側,一路排到大門口去,座無虛席。左邊是柳紋灰袍的葉忘家,右邊是楓繡白衣的葉念家。
至於堂上,四名長者相映而坐,兩對夫婦,顯然是兩家的家主。
他們同時看向白翎,以及白翎身後的裴響。
霎時間,楓繡白衣的夫妻倆臉色大變,男的瞪眼似銅鈴、女的豎眉如細刀,同時道:「阿愉,還不快過來賠罪!」
白翎適應了一下新名字,老老實實地走過去。不過,當他看向葉忘家的二位家主、尤其是坐在他們身後的人時,正打算說的客套話全堆在了喉嚨里。
在兩老後面的席位上,坐著一名少女。白翎本以為,那會是年輕時的太徵道君,和此前的「葉姑姑」容貌相仿。
沒想到,那人根本不是太徵,而是女版的顧憐!
白翎樂了。
他微張著嘴,表情從驚訝到好笑,從好笑到嘲諷。葉忘家的家主夫婦不明所以,本來也準備好了與未來女婿寒暄,見狀不禁回頭,看向女兒。
顧憐的臉色黑如鍋底。
他硬是沒動一下,磨著牙擠出一句:「我有事嗎?」
隨後,顧憐用靈力傳音到白翎耳邊,衝著他耳朵咆哮:「笑什麼笑!師姑以前就說我很像年輕時的她,這很正常!要不是為了你倆的安危,我才不會來心境裡,變成……變成現在這樣!」
不怪顧憐激動,因為他不是簡單地更換女裝,而是徹頭徹尾變成女兒身了。
若是個姑娘眼一閉一睜、兩腿間多出一根,怕是整個世界都灰暗無光;顧憐更是個烈性子,胸前突然長出兩坨,估計想揚了整個世界。
葉念家的兩位家主看兒子遲遲不說話,光在那杵著,不得不親自離席,代他賠罪。
裴響默默去到了顧憐旁邊入席,白翎的視線則飄到堂上最高處,亦即兩家家主中央,發現還有兩張席面。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展月老祖和是非道君的位置。
鐘聲忽然敲響,有人飛報:「兩位仙師已入城——」
於是白翎遲到的插曲被拋諸九霄雲外,滿堂賓客呼啦啦起身,魚貫而出,到前庭恭迎。
顧憐扮演的太徵道君作為三聖之一,且是東道主,走在最前方。白翎發現,顧憐的步履有些遲疑,好像在參照某條既定的路線前進。
他藉機溜到裴響身側,小聲說:「他怎麼了?沒聽說變性會順拐呀。」
裴響道:「是心境在提示他該幹什麼、說什麼。道君的回憶中,個別人物具有重大影響。當他們發揮決定進程的作用時,會標示要做的事,要說的話。我來時眼前浮現了一行字,稱『我去找他』。當我照著念了,並去後院尋你,心境才繼續下去。」
「這樣啊……」
難怪裴響說白翎「稍後就明白了」。不親眼見證,很難理解這樣的規則。但是對白翎來說,很好接受——他們本就是幾人同演一齣戲,自然各有各的走位和台詞。
但裴響去找他為何屬於「決定進程」的行為呢?
白翎來不及細思,一隊仙氣浩渺的儀仗自遠方來,緩緩降臨在前庭的白石地面上。
極目望去,天地並不開闊,一座堪比天工的大壩拔地而起,矗立遠方。萬鈞瀑布奔流而下,形成浩蕩長川,靈光閃爍,靈氣濃郁,正是千年前的霽青河。
白翎剛才沒發現大壩的存在,因其太過龐大。兼有水霧凝雲、升騰繚繞,就和天盡頭的高山一般。
而在那滾滾流雲的中心,飛出一縷,上百名修士凌雲而來。
為首的竟是一塊玉板——是非道君的玉板。上面站著一名青年,赭衣飄飄,頭戴金冠,負手視下。
人們齊聲歡呼:「斬月仙師!赭衣金冠,是斬月仙師!」
所以玉板以前是展月老祖的座駕?白翎注目一看,覺得青年隱隱面熟。不過離得太遠,一時間難以分辨,只能大致判斷,那是個身姿高大、器宇軒昂的男子。
作為展月老祖而言,此等形象不算令人失望。
可是對白翎來說,自他穿越以來便鼎鼎大名如雷貫耳、作為此世至高存在主宰天下的本派祖師爺,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