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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翎笑道:「慫什麼啊徐景,人家不是要你,是要你身上的符!」

「符?哦,符!」徐景這才想起來諸葛悟發的魔尊諭令,停止了掙扎。

魔修的五指從他頰邊拂過,慢慢尋找著符咒所在。徐景眼睜睜看著他們露出來的皸裂肌膚,面露惡寒。

這些魔修怎麼看都不像活人,而是三具屍傀。

他們生前的修為至少達到了千境,如此精銳,居然固守在此暗無天月的鬼地方,可見衣眠確實在好好履行當初的承諾,替展月世代鎮守此處。

田漪面色蒼白,猶忍不住說:「衣眠倒是挺講誠信的。可他把厲害手下弄死來幹這個,是不是不太地道?」

白翎說:「不會啊,你看他們的臉上,都有刺字,好像是古體的『罪』吧?估計是犯了重罪又法力高強,所以被扔到這來廢物再利用了。」

屍傀們聽聞此言,毫無反應,顯然被抽乾了自我意識,只知履行職責。不得不說,魔族的手段雖然殘酷,但很有效。

徐景卻不這麼想。

他剛才怕把符咒弄丟,將其小心翼翼地包起來,放進貼身的暗袋。這下害慘了他,因為屍傀們死後感知不靈,明明察覺了符咒的氣息卻一直找不到,越來越暴躁,爪子在徐景身上懟來懟去。

幸好白翎也伸出了「手」,細長的緞帶探進徐景對襟,試圖把符咒撇出來。

他一邊努力,一邊安慰:「別動,不要動!你抖什麼嘛,把他們的手想像成豉汁鳳爪就好了啊。哎——搞到了!」

符咒落進屍傀掌心,總算驗明正身,他們一把推開了徐景。

徐景差點栽倒進祭壇里,不過惦記起了豆豉的香味,確實不害怕了。

餘下幾人主動出示符咒,供屍傀檢閱。

恰在此時,白骨在大地的間隙中瘋竄的聲音越來越近。三具屍傀感應到了騷動,粗魯地恐嚇幾人繼續深入。

隨著他們合力結印,以祭壇為中心,亮起一圈圈陣軌。魔域的陣軌不同於人界那般規整,上邊的咒文張狂凌厲,在場的五名道修沒一個能看懂。

忽然,裴響若有所覺,回頭望了一眼。

白翎問:「怎麼了?」

「有人跟著我們。」裴響頓了頓,道,「但沒有惡意。」

「難道是公主殿下?」白翎若有所思地說,「她很久沒出現了。我們那麼熟,她幹嘛不直接跟過來。」

「她在為我們阻攔追兵。」裴響凝神片刻,轉向祭壇道,「我們要快些。」

法陣成型,祭壇中央的異火發生了詭異的波動。

那簇烈焰如漣漪擴散,落在法陣的數枚陣眼上,開闢出一條向下的通路。顯然,這就是兩千年前,衣眠和衣寐壓著斬月,直抵陽關的古道。

幾人不再猶豫,齊齊跳了進去。三名屍傀依舊留守洞口,只是探出三個腦袋,望著他們下墜,很快就再也看不見了。

愈靠近地底,幾人愈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確切地說不止心臟在悸動,而是全身都被不知名的力量震懾了。靈脈突突直跳,靈氣鼓譟,幾人互相對視,不過在全然漆黑的地底,根本看不見彼此。

死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與之同在的,是生命的淒清。白翎明明附身在一條緞帶上,卻感到由衷的敬畏,好像即將觸碰到這個世界的邊緣。

經歷了長達一刻鐘的下落後,白翎輕呼道:「光!」

一點若有若無的光芒籠罩在地盡頭,幾人精神一振,加速俯衝下去。經過短暫的漆黑,洋洋輝光驟然填滿了視野——

他們聽見了水聲。

是無窮盡的液滴流轉,在這片地心世界。河流竟然浮在空中,像是有透明的河床,承載千絲萬縷的水流運動。

五個人一齊來到了目的地,浩瀚的光明淹沒了他們。白翎全然不曾料到,魔域的地下,藏著另一個「太陽」!

他的第一反應,是見到了當年被射落之金烏的屍體——但逝去的神鳥已然熄滅,被掩埋在歲月的煙塵中。

他們身前百丈遠,卻是一輪黑白相生、兩極輪轉的光球。潔淨的白色隱含金光,孕育出霞雲燦燦的河源——三色靈泉從中湧出,傾瀉而下,千道河川南去不回頭。

黑色那邊則如極夜,吞噬了一切光亮,流淌著深邃的銀輝。無數地下河從上方的懸崖湧出,若絲線匯入紡錘,收歸光球之中。

他們見到了大地的心臟。

白翎久久眺望著遠處的光核,別無所想,只在這瞬間若有所悟,猜出了修真界的運轉至理。

靈氣和魔氣,實則同源,甚至同生。

他無法與同伴們解釋,靈氣好比新血,魔氣則是舊血,在世間寓於水源,於是有了人界的靈泉、魔域的血河。

這兩種水,實為一種,它們在地上或地下流動,就好似血液在人的經絡里循環。當其運轉周天之際,流經人界時靈氣尚濃,釋放著勃勃生機;流到魔界則力有不逮,漸漸被死意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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