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發現他們的所在,立即結印升空,發號施令:「不許逆賊靠近地核一步!」
「逆賊???」
賈濟剛擊退守衛是非的魔物,聞言嗤道,「說逆賊誰是逆賊,你多年來汲汲營營,愈把神教變作一言堂,保不齊你才是老祖座下第一逆賊,打著為老祖盡忠的名號,實際將道場盤剝到自己手裡!」
是非被踩中死穴,志在必得的笑臉頓時扭曲。他裝不下去仙風道骨人上人了,流露出千年以前才有的、白翎與裴響見證過的市儈氣。
那種浸淫市井、摸爬滾打的神情,本該和他如今的身份形象違和,卻好像撕破了他的假面,終於顯出真實。
是非對賈濟破口大罵:「無知庶子,你什麼貨色!竟敢對老夫噴糞?我是老祖座下逆賊——我是逆賊?哈哈!你個贗品,赭衣金冠的贗品!你還不知道吧,這身裝束老祖壓根兒沒穿過,只有我以前代他出面的時候穿!哈哈哈哈——」
賈濟不敢置信地瞪圓眼睛,喝道:「放屁!」
半空中的顧憐說:「本尊作證,這一點真沒騙你。死……我師尊從沒穿過金冠赭衣!」
賈濟怒吼:「你也放屁!!!」
顧憐從未被人這般言語羞辱過,勃然色變,閃身斬他,卻被諸葛悟的血劍架住。
諸葛悟道:「師尊,莫要添亂了。阿翎和小裴那邊——」
在是非的號令下,烏泱泱的魔物掉頭撲向裴響,一層層互相堆疊,幾乎失去了神智。它們不再是黑色的潮水,而是涌動的高山,滅頂而來。
白翎快速道:「好一場狗咬狗,酣暢淋漓,精彩精彩!」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師兄。」裴響沉默片刻,還是沒忍住道,「狗咬狗?」
「賈濟和是非唄,祝他們百年好合!難道你以為我把師尊算進去啦?」白翎控制鈴舌發出輕吟,指揮道,「不讓我們靠近地核,肯定是陰陽契在那邊!阿響,我們走!」
利爪破空而來,被數根銀絲切成碎塊。
魔血噴發,裴響移形換影,滴血未沾。不過魔物防著他遁走,連空中也禁制重重,將四面八方的路都堵死了,眼看要形成一座肉身堡壘,密匝匝的魔物把一人一鈴困在其中。
衣眠舉刀又放下,不確定自己一刀下去,裡面那劍修頂不頂得住。
不過他轉念一想,想起百年前進攻折雨洞天,就是被這小子召集萬劍,擋下了一擊。
衣眠立即不客氣了,高高揚起魔刀。
不料一縷聲音傳入他耳中,裴響冷淡說道:「借劍冢殘兵一用。」
他打算用遍野林立的刀劍,解決越圍越緊、試圖結陣的群魔。
衣眠喝道:「不可!那些兵器維持著地表穩固,你要是突然抽動,地全塌了怎麼辦?你會毀了整片沉音劍冢!」
裴響短暫地安靜了一霎。
衣眠頓感毛骨悚然——這廝明明沒有說話,他卻從其沉默之中,讀出了某種回應:「還有這種好事?」
幸虧裴響的理智不曾泯滅,他冷冷道:「行。那借你的王殿一用。」
衣眠:「?」
白翎以靈力化盾,形成圓形結界,抵禦著上下左右的進攻。
他畢竟是個鈴鐺,沒有人體,漸感吃力:「阿響,你的意思是……」
衣眠的王座之下,凝結著萬鈞鐵石!
穹頂輕顫,魔物們停下了攻勢,一個個仰望上方。
它們聽從是非的號令沒錯,但那是為了贏得更美好的明天,而不是被活埋在這地心深處。
突然,從原本的無數坑洞裡,黑霧噴涌而出。細看之下,那不是黑霧,而是磅礴的鐵砂,從鐵石融化分離而成,窸窸窣窣地滲透大地,應召而來。
在血河和靈泉之間,混入了第三種「水流」。
黑砂與銀絲交織,似游龍漫捲,也似根系蔓延,強行開拓出了通道。魔物一個個深陷其中,在碰到的剎那便嗚呼哀哉,因為鐵砂和滲透大地一樣,滲透了它們的軀體。
一條大道呈現在眼前,裴響周身的靈光大盛。因髮帶被白翎抽去,他滿頭黑髮披散。
黑衣黑髮,開路分海,且兩手空空,虛懸於身前……
白翎欣喜道:「阿響好像一個滅世大魔頭。」
裴響:「……嗯?」
不待他們多說,鈴鐺傳來的另一個聲音。顧憐鬆了一大口氣,催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別廢話了,快去拿陰陽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