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盛怒,幾乎把整個通州府和運河北段的官員擼盡問責。
隨後,嚴頌就率領內閣,以加強南北水運為由,提出修築河堤,疏通河道等舉措,更進一步提出打通南北糧運,調整全國米市等一連串新政。
河運變革牽扯著無數商賈和百姓的命運。
天廷的一粒灰落到人間,都是巨石。
隨著二月乾燥的北風一路南下,湘江西岸的沙灣縣正在承受細雨環裹的濕冷。
天色還沒大亮,謝誼就已經熬好了湯藥,小心翼翼地端著穿過細雨斜飛的廊檐,朝後院走去。
大黃被雨淋得渾身濡濕,對著門口吠叫不止。
謝誼嫌它吵鬧,喝斥著它,繼續穿過廊檐到了西廂房。
雨天本就陰暗,屋裡又關著窗,更加顯得黑乎乎。
謝誼把藥放在床頭,把窗戶推開半扇,再回到床前來,湊近看了眼床上雙眼緊閉的人,忍不住嘆氣推了一把:「喂,你就快醒醒吧,三天了,不吃不喝,鐵人也熬不住啊。往日你吃不得一點虧,這次被李二害了,你不鬧心啊?還有心思睡?」
可床上的人還是緊閉雙眼,沒有反應。
謝誼望著她,帶起了哭腔:「雖然你老愛揪我耳朵,逮著機會就教訓我,可我也捨不得你死啊。我知道你惦記我那點私房錢很久了,你放心,只要你醒過來,我就把所有的積蓄都給你!不夠我就去碼頭扛米,賺錢給你花!
「我求你了,你別死,你快點醒,咱們姐弟一塊兒去打死那幫欺負你的混蛋!——」
謝誼哭到半路,突然手腕就被緊緊攥住了!
「誰要死?我才不要死!」
謝誼愣住,抬起頭來,只見床上的陸珈咬牙切齒,脫口而出:「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是再豁出去一次,我也定要在她蔣氏身上施以千倍萬倍的痛苦!」
謝誼張大了嘴巴:「姐?……」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整,陸珈右手就攥緊了拳頭,一下捅出去,砸在床板上,把個眼淚還掛在臉上的他給嚇了個激靈!
「你中邪了?!」
謝誼跳了起來。
陸珈心裡怒火在燒。
在看到蔣氏的那刻,前面積壓了十幾年的仇恨就全湧出來了。
她五歲被遺棄在荒野是蔣氏乾的,騙她進京給陸瓔替嫁也是她乾的,待自己一入侯門深似海,暗中唆使嚴家上下欺侮她,挑撥嚴渠毒打她,全都是蔣氏乾的!
還有阿娘和弟弟的死,也有她蔣氏的手筆在內!
她怎麼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尋仇呢?
即使是萬劍穿心,她也絕不能容蔣氏還活下去!
「你到底醒了還是沒醒?」
謝誼睜大眼望著呲牙咧齒的陸珈,可是陸珈只是頂著滿臉憤恨,眼睛卻一絲也沒睜開。
謝誼連忙伸出雙手,試探地搖晃著她的手臂:「我的姑奶奶,你是鬼上身了嗎?……你快醒醒!再不醒過來,我就要找李常他爹拿桃木劍來了!」
「今日殺不死你,我就不姓陸!」
察覺到手臂上的力量,陸珈只覺是蔣氏還在垂死掙扎,遂二話不說一巴掌揮過去,這一使力之下,她竟豁地一下坐起來了!
……
陸珈望著昏暗的天光下,逐漸顯露出輪廓來的屋子。
床前站著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衣裳補丁累累,背光而立的他面容並不清晰,但是一雙眼睛卻是又大又亮,就像是陽照耀下湘江水的波光。
而要不是這雙眼睛此刻睜得過於大了,這張臉實在可以稱得上俊秀。
她喉頭一陣緊縮:「誼哥兒?!」
謝誼更慌了:「你不是吧?連我也不認得了?你到底怎麼了?」
陸珈一骨碌跳下地,在一室冷風中猛烈地打了個顫抖!
然後她快速走到門口,環視著身處的院子四周,臉色不住地變換起來!
謝誼六神無主,拿著鞋追了上去:「我的大姐,不,我的姑奶奶!你趕緊把鞋穿上,這才剛醒,回頭再出點什麼岔子,阿娘還不得直接劈了我!」
陸珈低頭望著他腦袋,伸手輕撫了一把,然後手掌一滑,她無比嫻熟地捏住了他一側耳朵:「還真是你!你居然真是活的!」
正侍候她穿鞋的謝誼一聽這話,險些倒栽蔥!
「小爺不分晝夜守了你三天三夜,才醒過來你就扯我耳朵就算了,還不讓我活著?你這個黑心肝的女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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