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永相隔。
往後許多年,便只是他們與新栽的樹互相作伴了。
「節哀順變。」
「你爸媽還這麼年輕……天不遂人願,真是可惜。」
「不要太傷心啊,小梵,你往後的路還很長呢。」
不甚相熟,浮於表面的安慰,流水一樣挨個掠過游司梵。
「聽說司麓就一個弟弟,而游蘭那邊早就和家裡斷來往了?那游司梵怎麼辦,天可憐見的,又還沒成年,連多一個能依靠的親戚都沒有。」
「那邊幫襯著操辦喪事的男人就是司麓他弟,游司梵應該是暫時寄養去他家吧。」
「費用那些怎麼說?親兄弟也要算明帳,何況那只是一個尷尬的侄子?難,難啊。」
「所以你看那孩子不是一直哭麼,也不知道是在哭爹媽,還是哭自己。」
遠處雜七雜八的低聲討論,感慨有之,嘆息有之,揣測有之,並未特意避開被議論的當事人游司梵。
「唉,他們走的這麼突然,又沒留下個一言半語,瞧把孩子給難受的……再這樣哭下去,眼睛和身體不得垮掉?」
「別哭了,司梵,別哭了啊。」
有人走上前,輕輕擁抱游司梵瘦削單薄的肩頭。
她的掌心很溫暖。
「好端端的,怎麼哭起來了?面試這麼委屈嗎?」女子的言語不疾不徐,很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別擔心,白無思剛才嚇你的,我們不是康樂大酒樓那樣的坑人黑店,不會真按周薪600元這個黑心價僱傭你。」
游司梵揉揉眼尾,換來滿手濕潤的淚痕。
「我以為,以為這個薪資太高了?……」
他小小聲地吸鼻子,羞澀地抬頭,卻見一位與白無思長相極其相似的女子,正朝他微笑。
白無思叮叮咚咚地跑過來,遞給游司梵一份合同。
「日薪350元,包工作餐,夜場加班有雙倍補貼,」白箏簡明扼要,雷厲風行,「這幾天我會組織上崗培訓,工資照常按出勤算。」
「怎麼樣?白無思的鄰桌同學——」
「來不來我們店做NPC?」
游司梵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反覆確認待遇、工作時長、工作內容都沒錯後,他暈暈乎乎,在那份看起來很規整的合同簽下大名。
游司梵。楷體。白紙黑字。
「梵」的落尾,他習慣性地往上輕輕一勾。
猶如一株攀附破舊牆壁的倔強野花。
一眼望去,這三個爛熟於心的字,仿佛和高考密封線外,曾經工工整整填上的姓名或者考號,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