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直在吃抗排斥的藥物，但方菡這些年恢復的狀態都很好，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覺到心臟有難受的感覺了。
所以她剛剛心臟一開始反常加速，再加上呼吸頻率跟平常也不太一樣，心理上就先自己嚇到了自己。
現在沒事了，但那種極度恐慌的情緒一旦放鬆下來，反而更加後怕。
她眼睛剛有一種酸脹的感覺，眼眶裡很快便濕潤了，有眼淚在下睫毛那裡死死卡著。方菡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腕擦了擦。
江亦燃看著她，心口仿佛隨著她的神情而被揪著，絲毫不敢放鬆。
看到方菡擦眼淚，只覺得心尖像是被一雙手給擰了一下。
他好像總是把她惹哭。
之前是，現在也是。
ldquo別逞強，如果真的不舒服我現在就送你去。不用覺得麻煩。rdquo他說。
但方菡還是搖了搖頭。
ldquo不用，現在平靜多了。可能剛剛只是因為太緊張，所以心跳有些加速。rdquo她說著，語氣有種淡淡的疏離。
這種情況下，江亦燃也不好再提什麼要求，只能看著她，心口有酸軟澀然的感覺。
兩個人就這麼在黑暗中面對面站著，直到過了好久，方菡才主動開了口。
ldquo我真的沒有想要談戀愛的念頭。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rdquo
ldquo你也知道我這個病。rdquo
ldquo雖然現在比之前情況好了很多，但也不是萬無一失的。而且helliphelliprdquo
她猶豫了猶豫，很艱難才說出口：ldquo即便是換了心臟，也只是先暫時延長十幾年的壽命而已，後面的事情沒有人可以保證。rdquo
ldquo我現在只想好好感受生活，好好活著，多體驗人生里美好的一面。rdquo
ldquo感情是很複雜的東西。我helliphellip沒有那種信心能找到我喜歡，也喜歡我，願意和我走下去的人。rdquo
ldquo大部分感情好像都是會痛的，但我不想痛，不想受到打擊，更不想連累別人。rdquo
ldquo我感覺自己現在一個人就挺好的。rdquo方菡說。
她說得很平靜，語氣緩和且有耐心。
明明是很痛苦的事，但被她說出來的時候卻變得很尋常，仿佛只是感冒發燒一樣的小病小災。
江亦燃看著她，心裡有一種難言的痛感。
她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因為擔心害怕，所以連很多事情最開始的那一步都不敢邁出。
這個病似乎把方菡身上所有的銳角都磨平了。
但他還是能從她身上感覺到細微的，失落且難過的情緒。
明明這麼多年過去了，但她還是給人一種被保護得很好的，懵懂善良的少女感。
他想她原本有的那顆心，一定是很純淨的。
上帝賜予了她很漂亮的一顆心臟。也正因為如此純淨才會如此脆弱。
像玻璃，像水晶，像冰凌。
ldquo你沒有經歷過，怎麼就知道感情一定是以悲傷收尾呢?rdquo
ldquo你先看到了不好的結果，所以就不願意開始。這不也一樣是在錯過生命中必經的過程麼?rdquo
ldquo人類最寶貴的東西就是思維與情感。rdquo
ldquo戀愛本身是美好的，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不是嗎?不好的只是那些個體。如果因為害怕最後的分開或是受到傷害而逃避，那麼其中的美好就也一樣體會不到。rdquo
江亦燃看著她，耐心且輕和的說。
他低頭看著她，視線從她的發頂滑到發尾，最後又像雨水一樣落在女孩兒清瘦的肩膀上。
方菡還是扎著馬尾，但髮帶似乎是黑色的，看著很不顯眼。
她垂著腦袋，露出尖尖的下巴，膚色瑩白。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有了女人味。
跟高中時稍稍有了點不一樣，但更像是在他夢裡見到的樣子。
空空的教室，被擦得一塵不染的黑板，講台，還有課桌和校服。
但方菡卻只是聽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好像兩個人誰也沒有辦法說動誰，誰都有自己的理由。因為生長環境、所經歷的一切事都不同。兩個成年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價值觀和一整套思考問題的方式。
ldquo你那個白色的發繩還在嗎?rdquo
沉默著，沉默著。江亦燃突然打破寂靜，這樣問。
ldquo嗯?什麼白色的發繩?rdquo
方菡愣了愣，抬起頭來，眼睛裡露出一絲不得其解的神色來。
她不知道江亦燃為什麼沒頭沒尾的說這句話。感覺跟倆人剛剛討論的問題八竿子打不著。
ldquo就是你高中時候戴的一個，像是珍珠組成的一個發繩。rdquo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