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夏祁安電話的時候,周辭未剛從便利店出來,手上拎著染著一層冷氣的冰杯和果汁。
周辭未接通了電話,換了一隻手拎著東西繼續往回走:「回來了?」
夏祁安點了免提,手機被放在玄關處,把透著寒氣的外套搭在門口的衣架上:「剛到,快把我凍死了,還沒到元旦遊客都這麼多,半天都沒打到一輛車。」
一個身穿校服的學生從他身邊跑過,周辭未偏過身子,躲開了他險些撞上來的身體。
男孩一口氣咬掉半根腸,簽子被他精準的丟進了垃圾桶,厚重的資料袋掛在車把上,騎上的瞬間,車子就因為不堪重量變的東倒西歪,但他現在也無暇顧及這些,只想儘快回家,白皙的手背也已經凍的發紫。
隨著身影逐漸消失,周辭未回過了神,腦海里閃過夏祁安有點發紫紅腫的手。
周辭未對電話那頭說道:「戴手套了嗎?」
夏祁安頓了下,望著通紅的手出神了幾秒,繼續蹲下來換鞋:「忘記戴了,不過我揣口袋裡了,也沒凍到。」
夏祁安補充道:「很早之前凍瘡就好了,不會出血了。」
初中不需要住校,剛轉學過來的時候為了控訴,任由成績直線下降,怕分數不夠低達不到效果,還故意寫錯了不少題。
夏川沒念過多久的書,只知道自己兒子是塊讀書的料,也沒想過他是故意的,以為是突然轉學不適應課程,二話不說就找了個補習班。
畢竟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寒冬臘月的時候,夏政圍著小太陽喝香飄飄,他頂著寒風穿梭在各個輔導班,夏祁安比誰都清楚他爸掙錢有多辛苦,小班的費用貴,他心疼錢也心疼他爸,干不出來花錢去補習班睡覺的事。
補習班宣傳能半個學期改變一個孩子的一生,聽著就夠玄乎的,夏祁安也沒真的信。
去聽了幾節課,也琢磨出味了,這小班針對的是基礎特差的人,提高的程度對他來說可以忽略不計,也不是針對他這類的。
報都報了,也不能不去吧,演戲要演全套,裝轉學有影響也是。
風裡來雨里去了一陣子,夏川沒一點要來接他的意思,他的手在寒風下光榮負傷。
周辭未剛繞好一個線圈,一抬頭就看見夏祁安雙手揣到口袋坐在長條凳上,小臉凍的泛紫,有些長的頭髮遮住了大半的耳朵,露出的一點耳垂也紅的不正常。
周辭未擦了下手上的機油,在放配件的玻璃櫃檯上敲了兩下,夏祁安聽見了聲音,目光從桌上的報紙移到了他的臉上。
夏祁安茫然道:「要走了嗎?」
「不走,爺爺還沒回來。」周辭未說:「你臉怎麼凍成這樣?耳朵也是,塗藥了嗎?」
夏祁安想搓下臉,手剛伸出一半又縮了回去,他怕周辭未看到裂口的手,更怕從他眼裡看見噁心。
周辭未再蠢也琢磨出味了,又不是女孩子,怎麼這麼在乎外表。
周辭未丟了塊抹布給他:「看著店,順便擦擦柜子,爺爺回來要檢查。」
夏祁安不太樂意的問道:「那你幹嘛?」
周辭未說:「一會回來。」
夏祁安想問他什麼事能重要到維修鋪都不管了,還想抨擊他言而無信,畢竟看著鋪子是爺爺布置給他的任務,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但又不敢真的說出來,怕周辭未生氣,也怕他不理自己。
一肚子的抱怨到開口的時候,只剩下一個「哦」字。
夏祁安跪在長條凳上,仰頭往巷口張望,確定看不到周辭未後,才偷偷的把手伸了出來。
手背又紅又紫,不光腫了還有好幾道口子,滲出的血沾在了口袋裡,不像手了,像是豬蹄。
明明什麼都沒幹,怎麼就成這樣了,夏政還說他手丑的像怪物。
夏祁安擦乾了表面的血漬,確定不會沾到抹布上後,才準備擦櫃檯。
一遍都沒擦完,就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腳步聲急促到讓他以為是賣麵條的麵條機又壞了。
他家的麵條機老了,不換配件只維修的話撐不了多久,偏偏他又是個捨不得錢的。
夏祁安沒抬頭,邊擦邊說:「叔,周爺爺釣魚還沒回來,你著急也要等等,我不會修。」
預期的吵鬧聲沒有,反而攥著抹布的手被拽了過去,夏祁安疼的咬住了嘴唇,沒等他抱怨一股濃烈的藥味直衝他天靈蓋,手背的灼熱減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