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愛無望,那叫恨吧。
他總得在這世上留下點什麼,不是嗎?
於是奧修甚至連這短暫的存活也不要了,他知道奧古斯想向新文明投誠,於是幫了奧古斯一把。
巨大的全身鏡面前,奧古斯慢條斯理地解開層層疊疊的禮服,回憶自己今天在照顧吾主時有沒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回憶了一圈,吾主今天除了多吃塊蛋糕,似乎並沒有提出其他要求,但這樣不好,他寧願吾主提更多的要求,也不要無欲無求,畢竟有所求,才會記住他,記住血族。
一位獨裁者的喜愛,就是血族去新文明最大的依靠。
他的腦子依然清醒,動作也不見絲毫停滯,可直到最後一件打底的襯衫被脫下,露出的卻不是勻稱的身體,而是被繃帶緊緊包裹住的半邊。
不知道要多少的血才能透過層層的繃帶染出大片的猩紅色。
一隻手拿起純金的剪子,在剪開繃帶之前,奧古斯忽然轉過頭:「直到現在,你仍然有後悔的權利。」
自進來以後就沉默的像個透明人的西莉婭這才如夢初醒,她怔怔地看著奧古斯,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是我?」
論地位,族長日後成婚生下的孩子一定更優;論天賦,同齡中有不少優於自己的存在;論智慧,她更是無稽之談。
哪怕她曾受族長多次委託,代他做了很多事情,但西莉婭知道,那些事其實換了誰都能做。
所以當奧古斯找到她,笑著對她說:「我想將你定為下任繼承人。」時,她的驚愕遠多於驚喜。
先不說族長這麼年輕,按照血族的壽命還可以活很久,就是未來他意外死亡,比自己優秀的血族也多了去,為什麼偏偏會是自己?
奧古斯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想嗎?」
不是問你能不能,而是問你想不想。
西莉婭說不清楚那一瞬間,自己到底想到了什麼,她只知道等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在奧古斯的房間裡了。
野心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可以一直都不存在,卻在某一個瞬間忽然冒出頭來,如雨後春筍般長成茂密的竹林。
面對西莉婭的詢問,奧古斯依然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剪刀的刀尖直直對著西莉婭,耐心地詢問道:「你想嗎?」
這一次,西莉婭的決定做的更快。
她接過了那把剪刀,親手剪開了那些繃帶。
於是,她看到此生都無法忘卻的畫面——
在奧古斯被繃帶纏緊的半邊身體上,有無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它們不斷的流著血,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有無數的肉芽試圖長出新的血肉,但癒合的傷口中,長出的平滑光潔的皮膚下,是一張張猙獰的臉龐。
該怎麼去形容這些臉?像被一層肉色的透明塑膠袋蒙上頭顱,於窒息的危險下掙扎地向外逃生,你能描摹它的眼眶,它的鼻樑,甚至它嘴唇的厚度,但你知道,你永遠也不想看到它真正的模樣。
它們掙扎著,像存於母體內的幼獸,妄圖真正來到這個世界。
然而迎接它們的,只有奧古斯無情的刀刃。
「吾主很喜歡你。」奧古斯溫聲道,他早就發現,吾主受古地球文化影響很深,對於朋友,他從不在意門第能力,性別出生,他只在乎對方是不是也真心相待。
西莉婭是他精挑細選派去接觸的血族,沒有血族普遍高傲的脾氣,卻有著健談的口才,會有些小脾氣,卻懂得分寸,是個很容易搏得陌生人好感的女孩。
哪怕原一猜到西莉婭和自己交朋友目的不純,但和西莉婭相處的時候,你只會被她侃侃而談的自信吸引,從不會覺得她刻意交好,不過分諂媚,也不過分卑微,她鮮活的像盛放的花,哪怕帶著刺,也不損半分美麗,只會讓人莞爾一笑的寬容。
奧古斯像跳一隻舞,喝一杯葡萄酒那般輕鬆拿過已經愣住的西莉婭手中的剪刀,對著已經恢復的地方——也是臉掙扎最激烈的地方——狠狠往下一刺。
「噗!」
已經腐爛的細碎肉塊混雜著血液傾瀉而出,他的臉色愈發蒼白,不管他如何對抗污染,這仍然是他的身體,不管是他還是這些東西所受到的傷害,他都最真切的體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