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蒙上了雙眼,於是連舞台下最近的經紀人模糊的面龐都有了昏暗作為藉口。
她擋住了鼻子,於是濃郁到刺鼻的芬芳究竟是什麼沒人知道。
她捂住了耳朵,於是觀眾席上除了歡呼再無其他。
這些異常與那些被壓抑的過去和情緒在此刻如潮水一遍又一遍拍打著希尼俄,在溺斃之前,有一雙柔和的手捧起她的臉頰,讓她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那雙手上。
那雙手是那麼的柔軟而溫暖,帶著奇異的力量緩解了她的窒息感。
宛若在海浪中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礁石,卻不知這到底是一份救贖,還是拉扯著她墜落的蘋果。
「聽。」
有音樂自遠方傳來。
他的瞳孔被純白占據,直到最後一絲黑色被吞沒,連面容都開始改變,變成了另一張臉。
這張臉有另一個名字,叫做——
啟。
它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聲音輕柔卻充滿著無名的誘惑:「那是我們為你而響的輓歌,也該由你來歌唱。」
無數張臉自希尼俄面前浮現,其中不乏她出道開始就支持自己的粉絲,他們都在哀求,哀求她奏響輓歌。
可什麼人才需要輓歌?
希尼俄閉上眼,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鍊,撕開偽裝後宛若人間煉獄的觀眾席徹底摧毀了希尼俄最後的希望。
啟輕撫她的臉頰,滿懷悲憫地吟誦——
「可憐的孩子。」
「吾神會予你安寧。」
在祂的身邊,再沒有孤獨,也不會悲傷,痛苦更是如羽毛隨風飄散。
當顫抖的唇舌撬出喉間第一個音符,悲鳴的輓歌代替同諧的律動,連空氣中最小的微塵都隨著這音律在顫動,那是希尼俄用靈魂吟誦的輓歌。
聚光燈打在她身上,照亮那雙自太陽穴生長而出的潔白翅膀。
信仰側的輓歌其實並沒有一個確切的文本,因為非人的它們往往運用靈魂的共鳴去唱輓歌,這是最快也是最高效的方法。
但這一次有些特殊。
死在演唱會的粉絲大多是科技側的人,科技側一直致力於保護和追尋地球文化,耳語目染下,輓歌也罕見的擁有了一份確切的文本。
只見無數被怪物殺死的粉絲保持著死亡時的模樣出現在觀眾席上,他們要麼缺胳膊少腿,要麼身上多了幾個大洞,更甚者連屍身都是七零八落,這些神志未明的鬼魅們發出非人的聲音,最終匯作一聲聲如齊頌,又似高昂吟唱的輓歌——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①」
由希尼俄主導的輓歌悲涼而悠遠,帶著古樸的氣息,沐浴在光明神的力量之下,讓她脫胎換骨。
同化完成了。
啟悄然離去。
於是那隻纖細的手抓住了原一的衣角。
純白的眼瞳望著原一,希尼俄淺淺一笑。
正如怪物獲得了希尼俄的記憶,她也一樣獲得了怪物的記憶。
不僅如此,她還有了許許多多不同的記憶。
有孩子的、有女人的、有男人的、有高尚的、有自私的……
這些死於怪物之手不甘的靈魂與希尼俄組合成她的一部分,剩下那一部分,則是怪物對祂的渴望。
怨恨啊……難過啊……為什麼是我啊?
他們在控訴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
遺憾啊……渴望啊……為什麼您不回頭看看我啊?
它在悲鳴過去的拋棄和吾主的否定。
【我想活下去!】
【我想回到祂身旁!】
極致的怨恨與極致的渴求混雜在一起,混雜著啟灌輸進天使們的集體意識,於是願望開始扭曲,化作畸形的渴求。
「您要吃了我嗎?」
希尼俄笑著說出這句話。
「或者……」
不等原一回答,她鬆開抓著原一衣角的手,自顧自地以一種絕對不是人類能夠完成的動作重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