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再快點!
哪怕是從山上滾下去,也好過留在山上成為邪祟的食糧。
青年還沒辟穀,自然也不會御劍飛行,他只能喘著粗氣,邁開兩條腿拼命地跑,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宗門的變化到底有多大。
他看見枝繁葉茂的大樹開始凋零,挺直的枝幹彎曲乾枯,自土裡翻湧出的枝幹長出人似的利齒,片片樹葉凋落長出手腳發出尖銳的笑聲,嫣紅的果實無聊地眨著眼睛,瞳孔和瞳白在眼眸中顛倒錯亂。
他看見河流擁有了生命,清澈的河水變做濃稠黏膩的溶液,將想越過河流的野鹿吞吃入腹,它貪婪成性,激烈地浪花拍打著兩岸,試圖越過河岸爬到岸上。
他看見結實的大地如水波翻湧,像一張進食著的大嘴,咀嚼中帶出無數血肉和殘肢,將一切碾作塵埃。
扭曲的譏笑聲充盈耳畔,濃郁的血腥味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別人的血還是自己的,一道道宛若實質的目光緊鎖身上,讓他甚至有種永遠逃不掉的錯覺。
一根樹枝壞心眼地溜到他腳下,讓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柔軟的藤蔓趁機攀上他的腳踝,將他包裹起來,毫不留情地往回拖拽。
黑暗已經籠罩了整個山頭,天空昏暗無光,遠遠望去宛若倒扣著一隻漆黑的碗,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要死了嗎?
他只是個普通人,卻因為有天賦得以面見聖上,作為皇子陪讀之一入了青華宗,本以為得見仙緣有了大造化,卻不想修煉苦楚,無資源無背景甚至悟性低下,可能努力一輩子,也就摸到築基的門檻。
比投胎更不公平的事情,大概就是修仙了吧,那些驚才艷艷的天才,普通人終其一生都難望項背。
他難受過痛苦過,最後如其他人一般選擇了放棄。
在四重天,像他這般的人命若草芥,莫說死了,就是哪天憑空消失了也不會有多一個人過問,更別說在青華宗這種在五重天赫赫有名的存在。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就這麼死在邪祟手裡。
青年一橫心,抓起地上不知道誰落下的佩劍,雙手舉起佩劍,用盡全力往藤蔓上砍了過去。
重劍落在藤蔓上,卻連一絲劃痕都沒有留下,而這番動作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在青年絕望之際,一道華光似自天外而來,凌冽冰冷的劍意竟然硬生生將這片黑暗照亮了一瞬。
青年抬頭,看到了半空中髮帶飄揚的人——青華宗宗主的兒子,他們所有人都得尊稱一句大師兄的離殤!
大師兄面色沉著,僅憑一人一劍,竟逼的滿天邪祟無法再進一步。
離殤的這一劍不但砍出了氣勢,還恰巧削掉了纏繞青年的藤蔓,讓他得以繼續爬起來向山下逃生。
不知道多少邪祟死在大師兄手裡,如此戰果讓所有人精神一震。
直到——
已經被徹底占據,沒有一個活人的山頭中飛出一隻肚子滾圓的小鳥。
它毛髮烏黑油亮,眼睛如紅寶石般晶瑩剔透,鳥喙一張卻是一道成年男子厭厭地聲音:「你很煩。」
它們那麼用心的給吾主布置地方,為了更接近吾主的位置打得昏天黑地,現在正打到關鍵地方,它差一點就打贏了!就能成功搶到吾主院子裡小水池的位置!都怪這個傢伙嚇了它一跳,害得它一半的身體被對面吞了!
本以為那群沒腦子只有本能的眷屬先丟出去,就足以解決外面的人類,誰知道還有那麼難搞的人類。
但因禍得福,如果不是迪尤爾大人把它丟出來趕人,它恐怕就死在這裡,連吾主都見不上了。
為了報答面前這個仇人和恩人,它愉快的決定:「那就打個半死吧。」
話應剛落,它整隻鳥如炮彈沖向離殤。
離殤下意識抬劍揮去,輕而易舉的將它碩大的肚皮砍開,然而裡面不是一般的器官,而是無數糾葛在一起的頭髮,那竟然是一顆屬於人類的頭顱!
每一根髮絲都像活了一樣,帶著無邊的怨氣纏上離殤的四肢。
那被髮絲掩埋的面龐也終於得見天日——居然是宗主派來主宗的長老!
被開膛破肚的鳥兒還在發出嘲弄的笑聲:「哈哈,你們人類的恩怨,還是讓你們人類去解決吧,父債子還,吾主一定會喜歡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