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衛橋心裡是敬重這位大師兄的。
直到那一天。
他好不容易封印了邪祟,拖著疲憊重傷的身體回到宗門,遇到了離殤。
見到他的第一眼,離殤沒有關切,更沒有過來攙扶,而是用劍尖指著他,平靜而冷漠地開口:「你不該回來。」
衛橋解釋邪祟已經被他封印,不會出事。
然而離殤只是看著他,用劍尖在地上劃了一道橫線,低垂眼帘重複道——
「你不該回來。」
哪怕邪祟已經被封印,哪怕衛橋能保證壓制邪祟,哪怕他是奉宗門的命令去調查,哪怕他九死一生的逃了回來。
可在離殤眼裡,他只是個危險的炸彈。
一旦邪祟衝破封印,整個青華宗都將淪陷。
所以他向宗門請求,誅殺衛橋。
重傷的衛橋被師父接回去,傷口都還沒癒合,就得知了這個消息。
師弟怒不可遏,師父也罕見地發了火。
可最終,也不過是把誅殺換成了流放。
在衛橋離開那天,還遭到了離殤的追殺。
衛橋且戰且退,最後終於找到機會離開玄幻側。
「不要回來了。」這是離殤留給衛橋最後一句話。
而現在,闊別已久,他們猝不及防地對上了目光。
如那天一般,離殤眉頭微皺,平靜而冷漠地說:「你不該回來。」
但不一樣的是,這一次衛橋終於可以拿起他的劍,用同樣凌厲的劍尖,對準離殤。
他終於問出那個藏在心裡很久的疑問:「如果那天去的人是你,你會回來嗎?」
衛橋不知道離殤到底為什麼那麼執著於殺死自己,是出於私慾,還是大義?
究竟是他招人嫌惡,還是離殤從未變過,依然那麼古板而冷漠。
離殤眼裡閃過一抹疑惑。
但他仍然誠實地回答了衛橋的疑惑:「我會死在那裡。」
——和邪祟一起,不留下任何的隱患。
心底的憋悶仿佛隨著離殤的回答一併消散,困擾了衛橋那麼久的問題,在離殤眼裡,只是一個無需思考的答案。
衛橋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凌厲:「我早就想那麼做了。」
在無數年前,離殤將入魔的弟子一劍劈死,平靜地說出與其耗費大量資源救回一個資質平庸的弟子,不如直接斬殺免去日後災禍時,他就想那麼做了。
——狠狠地揍離殤一頓!
離殤或許說的沒錯,但他仍然覺得,比起冷漠的估量,每一條生命都是珍貴且無價的,他仍然想試著拯救更多人。
所以他才會隻身入城,為了城中倖存者一絲清醒的希望強行封印邪祟,卻被失控的他們圍攻,最終重傷離開。
可以說,衛橋一身的傷不是邪祟造成的,而是他想救的人造成的。
值得嗎?為了他們淪落至此,親朋離散,遠走他鄉。
值得嗎?為了他們受盡苦楚,隨時悲慘地死去。
可如果再來一次,只要還有一點機會能救出哪裡多一個人,衛橋依然會去那麼做。
就像現在他決意只身前往分宗找原一。
無怨!無悔!無憾!
衛橋目光一稟,蓬勃的劍意澎涌而出,居然硬生生將離殤手裡的劍直接擊飛!
劍被打飛脫手,對劍客來說是最大的侮辱。
凌冽的劍氣削去離殤的大縷頭髮,飄揚散落的碎發中,他長長一嘆:「我輸了。」
「可以晚一點殺了我嗎?讓我上山多殺幾個邪祟會死的更有價值。」離殤問。
即使到了這時候,他也平靜無比,仿佛世界上沒有什麼值得他驚訝的事情,包括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