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他有這個想法,那麼最終出現在他身邊的,一定是各個都如迪尤爾般擁有人形與智慧,懂得偽裝的眷屬,而那些弱小的、不符合期望的眷屬將徹底消失。
可那些奇形怪狀的眷屬正是原一口糧的由來。
吃一隻沒有自我意識,只有本能的眷屬,和吃一隻具有人形,有智慧有感情的眷屬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即使迪優爾會精心烹製,保證原一看不出任何不同。
但還是那句話,能讓自己高興的話,為什麼要為難自己呢?
作為眷屬的主人,他的誕生天然是一種惡的展現。
張卓的事情讓原一明白,他的裝聾作啞,換來的只會是更糟糕的結局。
把哥哥從意識碎片中撈回來時候,原一從未如此慶幸過。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自己的家人,他始終沒有表現的那麼大度,在親近的朋友家人和正義之間,他閉眼選擇了前者。
既然如此,那又何須拖拖拉拉,欲迎還拒?
原一選擇坦然地接受這份惡,但這註定是無法審判,亦是他未來最無足輕重的罪行。
「阿斯托克。」原一忽然喊了一聲。
阿斯托克抬起頭,它感受到吾主的手落在它上揚卻被線條縫緊的嘴角,那動作很溫柔,讓它下意識蹭了蹭。
「阿斯托克……阿斯托克……」
吾主一聲聲呼喚著它的名字,沒有目的,就像無聊時往湖中丟兩顆石子,撐著手看漣漪陣陣,僅僅是吾主想這麼做了。
對此,阿斯托克全然接受。
它不會安慰,也沒有超絕的智慧,甚至不能模仿吾主對它做的那樣摸摸吾主的頭,於是只能靠胸腔的震動發出如野獸般無意義短促的嗚鳴。
像一隻小狗。
原一想了想,把這句話改了幾個字。
——是我的小狗。
甦醒後遇到的第一個眷屬,將它全心全意奉獻的存在送到了紅毯的終點。
這裡有高高的台階,有唯一的神座,亦有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是邪神,也是它們唯一的主人。
它們的罪惡由他審判,以後將由他承擔。
台階下一左一右站著原初和迪尤爾兩人。
原一從阿斯托克懷裡下來,他沒有回頭,只是抬高手臂揮手告別。
木訥的阿斯托克本該站在原地,就像吾主命令的那樣。
可它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笨拙地舉起右手,它甚至不懂得伸直整個手臂,彎曲的指尖直到咽喉的高度,學著原一的樣子,輕輕晃了晃手掌。
無形的風吹過,阿斯托克消失在紅毯之上。
離神座還有長長的台階。
原一一邊走一邊和迪尤爾聊天。
「怎麼沒看到盲?」原一覺得盲那個性子,就算被砍成兩半,爬也要爬過來的。
迪尤爾聽到盲的名字時眼中肉眼可見的閃過一抹嫌棄,但表情依然優雅得體的無懈可擊:「無須擔心,他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原一微微側頭。
【咕咕咕——】
混雜著氣泡袋奇怪聲音是如此熟悉,原一忍笑,朝迪尤爾比了個大拇指:「乾的漂亮。」
迪尤爾矜持道:「這是我應當做的。」
原一感慨:「真不知道盲的腦子哪裡有問題,竟然想……」
後面那個詞原一說不出來,因為實在是太奇怪了。
有種原切豬排向你告白求婚的即視感。
迪尤爾若有所思:「您是如此看待嗎?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麼了?」
迪尤爾眨了眨眼,理所當然道:「您將他的想法轉達給我,難道不是因為他的痴心妄想太過荒謬,需要更正嗎?」
「嗯……」原一的身形頓了頓,迪尤爾說的好像沒錯,又好像哪裡都不對。
原一默默地盯著他,敏銳的發現了迪尤爾話語中不對勁的用詞:「什麼叫做『更正』?」
迪尤爾眨了眨眼睛,試圖糊弄過去。
原一幽幽道:「迪尤爾,不要裝年輕時候的樣子,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