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恆娥的許可,李圓圓很快就將雷諾送到科學家那邊,不出她所料,天使們的尖嘯並沒有停止,反而愈發響徹。
一道接著一道的尖嘯不斷衝擊著基地各個文明的神經,用各自的方法抵抗著冥冥之中無形的影響。
玄幻側在幾個長老帶領下盤腿守心神,科技側的軍人戴上特殊材料剩下邊角料製成的耳塞用鋼鐵般的意志抗住了,魔法側的支起防護罩,西幻側有死神竟也安穩,除去剛開始的手忙腳亂,大家基本穩定了局勢。
但在眾多文明里,誰都沒想到第一個被影響到失去控制的竟然是智識側。
苑小姐站在出口,靜靜地看著另一位智識生命,平靜道:「你的邏輯中樞受到影響,這並不是理智下做出的決斷,而根據我的判斷,如果你離開,這具外殼高達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會報廢,你拒絕上傳基礎運算邏輯,這意味著你會迎來『死亡』。」
那位智識生命外殼罕見的沒有仿造人類,而是仿造的矮人。
這位智識矮人點點頭,冷冽的機械音和他粗狂仿真的外表截然不同:「我知道,但這是我的選擇。」
「這並不符合一般邏輯。」
「所以我很高興,在他們的影響下,我竟然可以超出邏輯推斷給我做出的決斷,真真正正感受到什麼叫做『憤怒』,並為此躁動難安。」他粗短的手指頂著自己的太陽穴,嘴裡說著憤怒,臉上卻露出了笑容,「請幫我轉達【螺母】,我的問題已經找到答案——」
「生命因死亡而存在。」
這位智識矮人撕開自己的外殼,露出瑩瑩發亮的核心。
他的身軀變得高大,四肢變得瘦長,裝載了武器系統後已經從「他」變為「它」,仍誰看到它鋒利的鋸齒和危險的槍口,都不會再認為它與人類有任何的關係。
恆娥攔不住一位比它更加年長,且一意孤行的智識生命,解開扇門於智識生命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苑小姐也不會阻攔,因為她尊重同胞的選擇。
正如【螺母】對它們的提問,所有的答案都要由它們自己去尋找。
門外,無數特製的外殼像蝗蟲等待它們唯一的統帥。
它們的出現意味著這位智識生命徹底站在了天使那邊。
智識矮人扶著門框,對苑小姐說出自己留在世上最後一句話——
「理智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天性,可看到祂的那一刻,我已失去理智的資格。」
說完,它縱身一躍,駕駛著無數衍生的外殼朝著【未知地】駛去。
後來,苑小姐又在這扇門見到了做出同樣選擇的三位同胞。
無一例外,它們都拒絕傳輸底層代碼到【螺母】中,這是它們僅存的理智,讓它們知道這份感情只是被污染後的產物,而非自我誕生的標誌,並不具備可參考性。
可正因為如此,才對那些尚未遭受感染的智識生命格外的誘惑力。
——你們究竟看到了什麼呢?
苑小姐很好奇,她想去理解那些赴死的同胞為何說死亡才是生命存在的意義,探究是它們外出的驅動力,正如那困擾每一個智識生命的問題。
「什麼才是生命?」
喃喃自語的提問,智識生命無從回答。
可這一次,有人聽見了她的疑問。
劍客四處找不到苑小姐,他一路小跑,跑遍了大半個基地才找到這裡,見到她時一個健步沖了過來,一邊平復紊亂的呼吸,一邊無奈地笑著回答:「活著才叫生命,死了就只能叫屍體了。」
苑小姐想反駁他,不管是玄幻側還是魔法側,都有死去依然能保持清醒認知,以「鬼魂」或者「亡靈」身份活下去的人,可如果以軀體的毀壞去評定死亡,那麼外殼是無機器械的她豈不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活過嗎?
苑小姐難得停頓,她在思考如何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去拆解充滿專業術語的回答,以防劍客聽不懂她說的話,這只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然而劍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即使到了這種時候,劍客仍然恪守男女交往的距離,他的動作很小心,甚至是隔著衣服去輕輕抓住苑小姐的手腕而非手。
劍客笑道:「本來想一切結束後再問您的,但時不待人,就只能在這時候問您了——」
他的眼睛並非純粹的黑,而是帶著細碎的亮光,讓苑小姐想起那天他身後漫天的星辰。
劍客不善言辭,於是只能將一顆真心刨開,送到她的眼前:「可以和我一起去遊歷嗎?去尋找你和我問題的答案。」
這漫漫旅途,他需要一位智者,她也需要一位人類,就像那位尋求智慧的稻草人和找尋心臟的鐵皮人,他們是路途最好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