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表面上看光鮮亮麗,像家徒四壁的破舊屋子,外在修繕了無數華麗不實用的裝飾。
蘭斯諾特勻給他的時間始終少之又少。
每次回到家,雌蟲掛好外套,看到歪在沙發上等他的諾德,只是淡淡地說一句 「你不用等我」,或對著那一桌飯菜「不用做無用的事」,便徑直走進書房繼續工作,像一台永不出錯的精密儀器。
也只有在情潮期的時候,才會對自己有所求。
完成這場政治作秀,被媒體偷拍,有了 「少將雄主陪他奔赴荒星,二蟲感情可嘉」 這樣的頭條新聞後,諾德便沒了利用價值,只能百無聊賴地待在屋裡。偶爾閒來無事,他會在附近的書店、咖啡廳坐坐,身邊始終跟著一大群保鏢。
在準備離開的前一天,諾德所在的星艦即將與蘭斯諾特的星艦匯合,距離出發只剩一個小時。
諾德出去買了點土特產,因為商鋪就在隔壁,就沒讓侍蟲跟著。
他為自己的貪玩付出了代價。
幾步遠、回去的路上,竟然都能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摔倒在地,順著山坡滾了下去,連光腦都摔壞了。
此時,飛行艦已經在太空中飛行了半個小時,蘭斯諾特剛剛與那個星球的執政官完成線上談判,這才突然想起,一同前來的還有他名義上的雄主。
「諾德呢?」 平日裡,雄蟲總會在他回來的第一時間迎上來,可這次卻不見蹤影。雌蟲嘴上嫌棄,可真當雄蟲不在眼前,心裡又莫名煩躁起來。
「閣下應該在房間打遊戲吧。」 一名侍衛猜測道,「或許在靠窗的機房看風景。」
可沒過多久,另一名侍衛匆匆趕來,焦急地說道:「不好了,諾德閣下不在房間裡!」
「整個星艦都找遍了,諾德閣下不在飛船上!!」
蘭斯諾特當機立斷,下令調轉星艦。
雄蟲竟然被留在了荒星?
他的眉頭鎖得很緊,心臟一下一下敲擊著胸腔,都要回去了,為什麼還到處亂跑?
很難看出那副冷淡、責問的外表下,蘭斯諾特動員了整個星球的武裝力量去找他。
諾德找了一堆雜草蓋住自己的身體,在荒郊野外,渾身凍得發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也許是兩個小時,也許是三個小時,甚至更久。
「我那時就在想,自己真是太傻了,你也太絕情了,都不確認一下我在不在就飛走了。」
諾德忽然輕笑,「看著你的星艦飛走時,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他抬頭直視蘭斯諾特驟然收縮的瞳孔,「可你猜怎麼著?」諾德笑了笑,沒在意蘭斯諾特越來越不對勁的臉色,只是繼續自說自話,
「沒想到你還是找到了我,當時你身上全被雨打濕了,比我看著還慘,看起來夠滑稽的。」
「你來了?」 諾德躺在他懷裡,臉上竟還帶著笑意,雌蟲急切的面孔倒映在雄蟲黑曜石般的瞳孔里。
表現得無比大度。
可也就在那一刻,諾德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段感情已經走到了盡頭。
「雄主,我對您的感情,與您的等級無關!」蘭斯諾特的喉嚨發出哽咽的嗚咽,身體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回過神來時已筆直地跪在諾德面前,頭深深地扎在地里,「對不起,那時是我不好,我自私又傲慢,試圖將你與其他雄蟲混為一談,我用太長的時間去驗證您的獨一無二,是我工作的倏忽,對不起……」
他早該知道,諾德和別的雄蟲不一樣。一切都太與眾不同,雄蟲他容忍而包容,卻也會因為受欺負的夥伴動怒,總是溫和有分寸,卻在喜歡的蟲面前粘人得不行,吃飯時都會坐在他身上。
甚至美好到,不像生活在這個世界的蟲。
蘭斯諾特錯過了很多,被傲慢和偏見蒙蔽了雙眼。
可是他逐漸意識到諾德和別的雄蟲不一樣時,時間已經流逝太久。
他是一隻利己的雌蟲,從始至終都是。
他的家蟲、受到的精英教育,註定了蘭斯諾特不知道怎麼愛,也不知道那份感情的重量,像是易碎品。
他的蟲生過於順遂,除了生命,幾乎一切都可以挽回,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只要自己足夠誠懇,雄主就會回心轉意了。
可是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