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然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卻盡數被鍾離捕捉而去。鍾離垂下眼眸,恰到好處地掩去一絲眼底的笑意。
濤然渾然不知,只道自己與鍾離惺惺相惜。他的神情恭敬了幾分,「如果我有法子讓先生離開神策府,不知先生可願一試?」
「洗耳恭聽。」
鍾離化出一方桌椅坐下,邀請濤然也一同入坐。在外人看來,兩人相談甚歡。
躲在拐角處的年輕驍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扣著牆壁的手指越發用力,指節泛出青白色。他緊緊地咬著下唇,眼淚停留在眼眶中,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難以置信。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最終,他將手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第13章 先生倒是把真心話都說出來了
丹鼎司。
鍾離與濤然相對而坐,推杯助盞之間,濤然聽聞鍾離已經六千餘歲,而且真身乃是一條岩龍後,喜勝過望,更覺得將鍾離拉攏過來乃是明智之舉。
鍾離如何看不出濤然的真實意圖。無非是持明族內人口日益減少,四處求解無門,病急亂投醫盯上自己罷了。
就算自己無法解決人口凋敝的問題,也能借著自己被景元使點兒絆子,讓景元自顧不暇,無法顧及到持明龍師的小動作。
可惜,持明族內人口凋敝已然成定局,【不朽】究竟是永存不滅還是永垂不朽呢?顯然,龍師長老們認定是前者。
鍾離抿了下唇角,不動聲色地喝著茶,搭在桌子上的手不住地敲著食指,對濤然的話不置可否。
一番激言壯語之後,與濤然分別,鍾離獨自回去。對身後的暗流涌動早有察覺,只是裝作不曾留意的樣子,離開了丹鼎司。
輾轉來到長樂天,可身後那人還是跟得有些緊,鍾離不禁猜想。原以為是濤然對他產生了懷疑,才命旁人跟隨。不成想,竟是他高估了這廝。只是,如若不是濤然的話,身後跟著的這人又是誰呢。
鍾離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小巷。
彥卿起初還有些懷疑,難道先生發現了自己不成。但眼下容不得思索,若不及時跟上去,不知道先生會做些什麼對將軍不利的事情。
少年心一橫,索性跟了上去。然而抬眼再看,哪裡還有鍾離的半分身影。彥卿心生疑惑,然而很快便發現了不對勁兒,急忙回身。
卻見方才還在前面悠閒自在的鐘離先生,此刻就在眼前。彥卿心裡一驚,但隨即安定下來。如今對不起將軍的是先生,該感到愧疚的是他才是。
雖然自己偷偷尾隨有些不光彩,但若是先生背叛了將軍,那便不是將軍的客人,也談不上什麼光彩不光彩了。
與彥卿預想到的一樣,鍾離確實有幾分尷尬。但眼下也無法解釋,只能回神策府問景元拿個主意了。
畢竟這是景元的弟子,要刨根問底,要撒潑打滾,都得是他擔著。
思及此處,鍾離的心情頓時愉悅了幾分。他抱著胳膊,臉上全無半分被發現的尷尬,只是笑了一聲:「原以為是濤然不信我,不成想是將軍不信我。」
彥卿搖了搖頭:「先生辜負將軍的一番信任,如今卻倒打一耙。」少年的臉上帶著悲傷,眼眶中隱有淚珠閃動:「先生,將軍如此厚待你,你怎可背叛將軍?」
「厚待?背叛?」鍾離瞧見彥卿臉上的失望,心中一痛,有些不忍心再說了。但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彥卿,你摸著心口自問,景元當真信我嗎?」
「當然!」彥卿有些激動,「先生在仙舟無落腳之處,將軍請先生神策府居住。先生在街市到處賒下帳單,將軍也一併批了。還有先生經常在府中彈琴,擾了將軍美夢,將軍也從未說些什麼。甚至……」
少年越說越激動,握住劍的手也忍不住微微發抖。
「甚至什麼?」鍾離好整以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