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離最近的豐饒民戰爭才過去短短三十年,豐饒民對於許多仙舟民眾來說仍舊意味著戰爭與鮮血,更何況狐人與步離人之間還有著難以化解的血海深仇。這些仇恨都不是在短短時間內幾個丹輪寺的僧眾就能更改的,是以羅浮雖然是與丹輪寺唯一建交的仙舟,但也僅限於不立刻剿滅的程度,更沒有與其結盟的念頭。
然而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正是因羅浮是與丹輪寺唯一建交的仙舟,才讓這群蠢蠢欲動的龍師覓得機會,將生性殘暴的步離人偽裝成了丹輪寺的僧眾,進而對羅浮仙舟產生極大的危害。
果真是無孔不入。
符玄正要衝出去將其捉拿歸案,然而雪浦的下一句話卻如同一顆釘子般將其牢牢釘在了原地,渾身的血色也悉數褪了個乾淨。
「鍾離先生,水至清則無魚。若是有一日步離人果真被仙舟聯盟悉數剿滅,那麼仙舟則成為下一個步離人。」
面對事情的敗露,雪浦沒有絲毫悔過之心,卻還振振有詞:「仙舟高層早已被均衡腐蝕殆盡,其深究制衡之道。持明,狐人,仙舟人三足鼎立,如今羅浮仙舟持明衰敗,頹廢之勢難以抑制,勢必造成狐人與仙舟人兩相制約之勢。日久天長,倒是只聽說三足的鼎可以穩固,沒聽說兩隻腳的鼎不會一邊倒。」
「雪浦長老此言何意?」
鍾離卻只是裝傻,位高權重者,自然深知制衡之道。但若是因此造成冤假錯案,那便不可相提並論了。對於聯盟高層那一套做法,他也實在不敢苟同。
「先生自然知曉我意。」事到如今,雪浦也不必再偽裝下去,她發出痴癲一般的笑容,「若是今晚過後我被送往聯盟受審,不出幾日也會被放出來,再不濟也是褪鱗輪迴。我必將再次歸來,重振持明族的威光。」
「好一番視死如歸的豪言壯志,倒真是連本座也被感動了。」
符玄再也看不下去了,便從暗處走出來,雙手環胸看向龍師雪浦:「長老一番高談闊論,本座甚為感動。持明族有長老如此,必將重整旗鼓,霸氣回歸。」
許是符玄的這番話太過中二,鍾離不由得勾了勾唇。雪浦卻是臉色難看至極,她如何聽不出符玄話外之意,即使話語之間處處讚頌自己的所作所為,但語氣中的諷刺之意卻是也未曾掩飾。
雪浦轉了轉眼珠子,放聲大笑:「若是未曾記錯,鍾離先生將會為仙舟聯盟帶來不可挽回的損失也是由符太卜推演而出。只是不曾料想,太卜如今竟與鍾離先生沆瀣一氣,特意來尋我持明族的錯處。此番行為若是傳到聯盟耳中,不知又會掀起如何的軒然大波。到時追究下來,不僅景元,恐怕符太卜也難逃其咎。」
「若是不可挽回的損失是指鍾離先生破壞了聯盟高層的制衡之道,本座一點兒也不會覺得惋惜。巡征追獵,乃是仙舟聯盟從多次的豐饒民戰爭中得出的血淚教訓。若是因此摒棄,仙舟聯盟又如何在廣袤的銀河中揚帆起航。即使我們的先祖領受了壽瘟禍祖的賜福,也斷然不可一錯再錯。犯我仙舟者,雖遠必誅!」
符玄一口氣說了許多,全是發自肺腑之言。事到如今,她算是明白為何景元遲遲不肯退休,讓位於她。如此齷齪的勾心鬥角,實在叫人寒心。景元雖有些散漫,但七百餘年混跡其中,怕不是早就深喑此道。饒是如此,他也未曾制衡過六御,該如何處理便如何處理。他早就知曉自己有心於將軍之位,卻也未曾打壓,反倒許多事情都放手於她,極盡鍛鍊。如今彈盡竭慮,可謂用心良苦。
然雪浦卻是不為所動,反而嘲笑道:「符太卜能說出這番話來,倒是不出我之所料。太卜年輕有餘,我不與你計較。倒是鍾離先生,與仙舟非朋非友,卻如此費盡心思襄助聯盟,究竟意欲何為?難不成真是為了聯盟元帥的寶座而來?」
鍾離負手而立,「我意欲何為,長老如此心胸狹小之人又如何能理解。古語有言,士為知己者死。景元如此誠心待我,我自然投桃報李。襄助聯盟只是表象,不過是因景元恰好身在羅浮罷了。」
「如此說來,先生是幫親不幫理了。」雪浦有些可惜道:「若是先生早些與持明交好,今日我等又怎會落至如此境地。」
「事到如今,長老還想攀咬景元一口,倒真是始終如一。」鍾離慢條斯理道:「我並非不辨是非之人,彼此立場理念不同,我也能理解長老的一番做法。但對一介孩童下手,此番豺狼做法,與窮凶極惡之人又有何異。美其名曰為了持明族的存續,拿些鱗淵境的持明卵做實驗,抽取其卵中液體,與謀財害命又有何異?」
聞言,雪浦的一雙眸子如淬了毒一般,惡狠狠地盯著鍾離:「反倒是我低估先生了,如此隱秘之事,先生也能悉數知曉。只是不知,先生如此神通廣大之人,聯盟又能留你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