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澄澈的瞳仁開始細細抖動,似乎被涌動的淚光搖晃著。有一陣疼痛襲來,他平靜的神色被擊碎,可他沒有發出一點兒呼痛的聲音,仿佛忍耐已經是他的一種本能。
「...對不起...」他喃喃說著,破碎又散亂的目光卻還落在不肯回應他擁抱的「蟲崽」身上。他的手臂緩緩放了下來,似乎是接受了不會得到回應的事實,可是他仍然在用目光描摹著蟲崽的模樣。
他迷茫、錯亂、神志恍惚、痛苦萬分,但是他仍然不計回報地愛著雄蟲崽,即便他得不到一個擁抱的回應,而這幾乎將塞拉的心撕成碎片。
塞拉恍惚記起自己標記埃德溫的前夕,他的情緒是那麼激昂,過載的滿足感從他的每一個細胞內滲透出來,骯髒的欲望爬滿了他的每一寸皮囊——他忘乎所以。埃德溫在他身下顫抖不止,像被逼到牆角的食草動物,皮毛破損,肢體碎裂,晶瑩澄澈的眼睛裡盛滿最純粹原始的恐懼。
那時候,埃德溫說了許多胡話,他提起了對他而言如同精神支柱的阿克斯元帥,提到了昔日軍中犧牲的同僚,含糊地求饒和逃跑,而後他提起了塞拉。
精神崩潰之際,他還企圖保護他的幼崽,喃喃說著道歉的話語,講述他是一個多麼糟糕的雌父,無力保護自己幼崽的廢物。他的身體無法自控的痙攣著,幾乎無休止地加重著他自己的傷口,用疼痛掩蓋他在雄蟲信息素侵襲中的失控——而塞拉拒絕去想,對於埃德溫來說,是否死亡比被強迫的標記更容易接受。
埃德溫掙扎著,痛苦地抗拒著,拒絕給予骯髒的入侵者最微弱的妥協,直到最終,塞拉一邊對他做著最殘忍不過的事,一邊在他耳邊輕輕叫他「雌父」。
因為這兩個字,埃德溫妥協了。他茫然地大睜著失去焦距的湛藍色眼眸,將自己的身體完全交付給了摧毀他、令他痛苦的根源。
這就是他對塞拉的愛,深刻又稀有的情感像一把帶著倒刺的利刃,在此刻終於剖出了塞拉的心。他完全不值得埃德溫的愛,他的矇騙和無恥的欲望,面對命運嘲弄的態度和圓滑的小聰明,在埃德溫純粹的愛面前顯得那麼虛偽可笑。
塞拉無法忍受埃德溫的失落,他緩緩靠近,小心地捧住埃德溫雙手:
「雌父,」塞拉強扯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我在這裡的,我一直陪著,我們都很安全。」
他感受到埃德溫在他的觸碰下簌簌發顫,雄蟲的信息素在本能的驅動下,喧囂著沖向他在意的、完全標記的雌蟲,遊走在雌蟲的身體中,放肆地宣誓所有權,幾乎讓埃德溫陷入更深層的痙攣中。
但是出乎塞拉意料的是,埃德溫沒有放手。即便在這樣的詭異感覺里,他似乎仍然固執地認為面前體型龐大的少年雄蟲是曾經軟萌胖乎的蟲崽。他近乎盲目地張開手臂,想要將「蟲崽」包裹起來,保護起來。
塞拉幾乎維持不住虛假的笑容,淚水刺痛著他乾涸的眼瞼。他像曾經的雄蟲崽一樣,輕輕將半張臉埋進埃德溫的胸口處,諦聽著雌蟲紊亂的心跳聲,而神志恍惚的雌蟲立刻慈愛地摟抱住雄蟲的頭顱和寬闊的脊背,像雌獸企圖保護他的幼崽一樣,將柔軟的胸口和腹部留給幼崽休憩。
「...少雄主。」雄蟲身體中溢出的信息素一一遍遍沖刷著雌蟲的身體,與他體內的溢滿的紊亂能量交相呼應,而雌蟲在這能量之中不斷打著顫,塞拉幾乎能感受到埃德溫的胸口為此震動。而他卻沒有用手與雌蟲進行更多的肢體接觸,生怕驚擾了雌蟲,帶來更多的關於被侵占的閃回記憶。塞拉輕輕閉上雙眸,溫柔地回應著:
「是我,雌父,我會一直陪著雌父。」
這一回,他的話似乎真的被雌蟲捕捉到了。雌蟲的雙手在他寬闊的背肌上交叉,似乎也在困惑地衡量著體積巨大的「幼崽」,但雌蟲已經太過疲憊和痛苦,無法進行任何思考了。他緊緊抱著失而復得,不再拒絕他擁抱的「幼崽」,即便因為這個「擁抱」,他的身體承受著更多的信息素沖刷,他也放任自己的身體呈現保護的姿態,在信息素的衝擊下簌簌發抖,時不時露出一絲略微沉重或者忍耐的喘息聲。
塞拉感受得到,埃德溫仍然很不安痛苦,他深恨自己無法代替埃德溫承擔分毫。他緩緩驅使著自己的精神觸鬚恢復最原始的胖頭蛇形態,將他和埃德溫包裹在一個安全的空間裡,小心舒緩著埃德溫劇烈浮動的精神海,彌合著埃德溫遍布全身的細碎傷口。
他忍著淚水,小心蹭了蹭埃德溫的胸口,對埃德溫輕聲說道:
「雌父,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好不好?從前,莊園的花圃里有一隻野薔薇......」
他用精神觸鬚將能量液和營養劑,還有西森找來的藥劑緩緩灌入埃德溫唇,有著「幼崽」的陪伴,這一切變得容易許多,因為無論埃德溫有多牴觸雄蟲的傷害和污染,他對於他的蟲崽永遠無法豎起防禦。塞拉心知這一點,他傾聽著埃德溫的心跳,半睜的眼瞼滑落最後一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