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走吧……」
陳爺子狠心說:「繼續哭,繼續念!」
「娘……你快走吧!」
孩童的嗚咽聲陣陣,屋子的窗戶突然被吹開,咯吱咯吱地在響,一股風吹熄了蠟燭,屋子瞬間就黑了。
「莫怕莫怕。」陳爺子將陳鶴年圈在懷裡:「娘不會害你的。」
陳鶴年抽噎著鼻子,他腦門磕紅了,眼淚迷糊什麼也沒瞧見,只是又一陣風吹過來,停在了他頭頂,他臉頰的頭髮被吹開,唯有頂梢的髮絲卻沒有受到風的力道,反而往下壓了壓,那風不冷,輕輕擦過臉頰就散了。
這風一散,蠟燭又燃了起來,盆子裡的紙錢燒盡了。
陳鶴年哭花了眼,陳爺子抱住他,讓他腦袋枕在懷裡。
「好了,好了,沒得事咯。」
陳爺子擦掉陳鶴年的眼淚和鼻涕,拍著他後背,陳鶴年哭著哭著就迷糊地睡了過去,陳爺子小心抱著他放在裡屋的床上。
等第二天睡醒,陳鶴年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女鬼,只看見屋檐下多出了幾隻黃皮子的屍體,它們被開膛破肚,死了。
他爺說,是他娘保護了他,他娘也走了。
但是村子還是出現了死人。
胡胖子和兩個黃伢子的屍體一齊吊在村子裡的那棵槐樹下。
第3章 東皮村往事(三) 夢裡的月亮成了血一……
晌午的時候,走村道的工匠老頭被嚇慘了。
村里年頭最老的槐樹一夜間枯了個乾淨,木頭黑得像是擠滿著烏鴉群,粗糙的樹幹上吊著三個人,用的是過年勒豬的麻繩,工匠當時也幫忙殺豬呢,這抬頭看那一下腿就軟了,爬到牆腳下,哆哆嗦嗦半天站不起。
那屍體的額頭是黑青色的,陰影都壓在僵硬的眉弓上,而眼睛卻是瞪著的,嘴巴張得有雞蛋大,有什麼讓他們害怕。
工匠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屍體就像盯著他一樣,驚得他一身冷汗。
這死的正是胡胖子和兩個黃伢子,工匠立即叫了人,通知胡家和黃家人來認屍,這事很快就吹到了陳家的屋子裡,陳爺子這一聽,就知道自己得去看,他不放心將陳鶴年一個人留在屋裡,就帶著陳鶴年一塊兒趕過去。
好多人。
這是陳鶴年第一次出現在這個場面里,村頭圍著的一圈密不透風的人牆,見了,一張張都是陌生的臉,他爺只叫他安靜地站在後邊。
屍體已經蓋上了灰布,陳爺子先摸了把樹幹,拍掉樹屑又去看屍體,那布一掀開,陳鶴年也跟著瞥了眼,恰好就跟胡胖子的臉對上了眼。
和昨晚夢裡的一樣,只是他臉上沒有毛了。
屍體的眼睛是朝右看的,肉都腫了,脖子上的勒痕是黑色的,大概掛在樹上前就死了,工匠卻在這時候驚叫:「死人的眼睛動了!動了!」他聲音怕極了:「這跟我可沒有干係,冤有頭債有主啊!去找害你的人吧!」
屍體一直不肯閉眼,現在眼珠真的動了,陳鶴年眼睜睜看著胡胖子的眼睛突然轉向了他,他冷不丁地抽了口氣,往哪兒挪,那眼睛就黏到哪裡,三具屍體竟然詭異地整齊。
「這是黃皮子來討債了。」陳爺子立即將灰布蓋了回去:「昨天這些娃上山,被黃皮子記恨上,順著留下的人味就追進村子裡了,當夜就要人命,看樣子它們現在的道行不淺,更難對付了。」
有人一聽就慌了:「咋個上山去把髒東西招惹下來咧?」
說到這,坐地上守著娃哭的胡婆娘臉色立即變了,「還能因為誰?」
胡婆娘眼珠一轉,果不其然,最後落在了陳鶴年的身上。「是你!別想逃!」她氣沖沖站起來,指著陳鶴年說:「是你害死我家娃!」
昨天她娃鬧鬼,現在娃的屍體擺在面前,胡婆娘哪裡受得住,捶胸頓足,一下淚流滿面,哭著喊:「要不是你,我娃怎麼會上那邪山丟了命!要不是你,我娃怎麼會死!我今兒可不怕你,大傢伙都在,看你還敢不敢叫小鬼欺負人吶。」
胡瘸子也瞪過來:「今兒完不了,我娃的命,他要賠!」
不等陳家爺孫開口,一對夫婦也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