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卻全然不顧,它身下一團黑體開始蔓延,生長,長到了陳鶴年的腳底下,要往他身上纏。
「你也太囂張了吧?」陳鶴年對鬼說道,他眼底生寒,直接從胸前的衣襟內掏出了一張符紙,黃符籙上是用黑狗血混合著鬆土寫的符咒。
鬼歪起頭,有些困惑的盯著他的手指看,但陳鶴年兩手一扣,已然決定不再和它口斗。
他吐出舌頭,就這樣將符紙貼在舌苔之上,捲入口中。
「天地玄靈,萬陰本身——」陳鶴年念念有詞,兩手捏成一個八卦的圓弧。
「靈火出——!」
說罷,陳鶴年對著掌心包並的縫隙吹出一口氣,符紙也吹了起來,瞬間,一股炙熱的火焰就噴了出去,烈焰呈迅猛之勢撲向了那隻大鬼。
大鬼略顯得遲鈍,它就站在哪裡,被火烤著的時候,黑霧就變成了燃燒的灰燼,一粒粒從空中墜落,它意識到這是有傷害的,身上的黑霧才擴散開來,像是一張大嘴直接將火焰吞了下去。
「不。」鬼說,「不想……」
它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身體,手插進了肉里,竟然有血流了下來。
陳鶴年哪管它鬼嘴裡要吐出什麼鬼話,雙手擲出兩根紅線,纏到鬼的身上,剛好也系在了那鬼的手腕上。
陰風一起,陳鶴年和鬼拉近了距離,他將身一扭,手肘頂了過去,剛好頂在鬼的胸部,大鬼的身體不同於人體,那感覺就像陳鶴年的胳膊正在陷進沼澤一般。
陳鶴年煩躁地拉著紅線,一抬頭,就對上大鬼的眼睛。
紅得像剛割開的創口流出的血,又像……
陳鶴年輕輕一愣。
他還記得六歲那年,赤紅的月。
殘敗的景象中,是沉甸甸濕了的土,是那面湖,湖面上……還有個影子。
「不能。」大鬼叫了一聲,外力一震,已經將陳鶴年推開。
陳鶴年抽了口氣,回過神來,他的身體都懸空了,他朝身下一瞥,落地之時要借用手掌撐地,但他還沒落下,腰間就先扒上了異物,一條軟滑的物質盤住了他的腰。
大鬼身體伸展開的一部分像一條黑乎乎的觸手,拉住了他,他既沒掉下去,又沒站穩,那條觸手支撐著他,但那觸手可不得了,濕漉漉的,陰水弄濕了他的衣服。
一眨眼,大鬼已經閃到他眼前,觸手就變成了一隻寬大的手掌。
陳鶴年對腰間的感覺有些不適,他眉眼一沉,右手頃刻揮了出去。
但可惜,他如今的道行還不能直接抓住它,他的手依然是從鬼的身體裡穿了過去,陳鶴年不覺得失望,千年大鬼的能耐自然不是好對付的,他還沒有自傲到可以一個人將它給解決了。
雪粒一樣冷冷的霧氣吹了過去,鬼的身形也散了,陳鶴年的長髮吹得像海浪,他後頸一處傳來了點熱感,有些發癢,只在一瞬間。
鬼已經鑽回了他的身體裡,陳鶴年有時會懷疑,它寄生在自己的脊骨上,不然為什麼總是他的後背有些感覺。
陳鶴年抬起手,對鬼說:「如果不想成天鬧成這樣,就別礙事。」捆在他手指上的紅繩故意縮緊了一圈,陳鶴年說:「那我當你明白了。」
繩子糾纏了一會兒就不動了。
陳鶴年看著地上的殘局,往樓上走去,就聽見啪的一聲。
這動靜正是從樓上的地板傳下來的,是鏡子又被暴力地摔到地上了,還好是件寶器,經得起這樣造。
「大黃!」陳鶴年叫了一聲,他進臥室里對鏡子說:「去把樓下收拾了。」
有鏡中鬼收拾,陳鶴年就收拾洗漱,上床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以後,這店子裡又恢復了寧靜。
還有三天就是鬼節了。
他這家店大概是最冷門的殯儀館,門前沒有擺大白花,雖是家殯儀館,但是根本不負責白事,沒有棺材花圈,就只有些供給死人燒的香和紙錢。
這店子外設了障眼法,只有鬼或者和鬼沾上陰氣重的人才能看見醒目的店名。
周羨之到現在都沒有個蹤影,事實是,每到七月十五鬼門開的這一天,都需要在店子裡布陣,讓外面的鬼魂找不到他的氣息就能省去一件麻煩事。
當年的那個陣怎麼布來著?
陳鶴年正思考著,他店門口的鈴鐺竟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