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奶奶只淡笑聲:「我已經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再長也沒什麼用。」
左賀又問:「沒了祭品,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全寨子裡的人都會死?」
「早該滅亡了。」趙奶奶眼睛變得冷冰冰的:「祖輩的禍事,由後輩承擔其後果,若是,只能犧牲族人性命苟延殘喘,我族,也沒有繼續的意義。」
「那我該如何帶她出去?」陳鶴年說,「這麼重要的事,只怕,不會有人希望她走。」
「大巫師主持獻祭,而我就是看守祭品的人。」趙奶奶叫他們寬心:「我們商定好,在翠翠參加完寨子裡的婚禮之後,就舉行獻祭儀式,所以明晚你們就得走。」她說,「獻祭這件事,只有大巫師和一些長輩知道,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會想到我會做出這樣的事。」
「因為,我曾親手把我的女兒送到母蟲的肚子裡。」趙奶奶說,她平靜地看著杯中的油茶,可腦子裡卻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阿嬤——!」
那呼喊聲比刀尖還要鋒利,只有她的女兒這樣叫她。
「阿嬤,我不想死!」
「阿嬤!為什麼一定是我?為什麼一定是我啊!」
「阿嬤,你不是我的阿嬤麼?你不是最疼我的麼?」
女兒哭著喊著,被捆綁著,掙扎著,但她沒有出手解救,為了族人,她狠心地把女兒推向了火坑。
在她女兒被選中的時候,趙奶奶心痛,心痛也只能捨去,將女兒交到了大巫師的手裡,女兒死去的時候,她已不是那個會因為生離死別而放聲大哭的小姑娘。
這一年,在趙翠翠被選中的時候她比之前還要平靜。
可她意識到,她錯了,有誰在乎過那些祭品的想法呢?他們不想死,卻要逼著他們去接受。
「已經一百多年了,有那麼多被活活獻祭的人,這樣做,就是對的麼?」趙奶奶嘆道:「一族人不正應該同生共死麼?」
「就算我一個人的錯,我去陰曹地府下十八層地獄也好。」她的握著拐杖的手徐徐顫抖,可突然目光變得狠厲,站起來,冷冷地說道,「我現在,就只是一個自私的,想要保護自己孫女的老人。」
她兩眼通紅,轉過身去,這話說出來只是對她自己說的而已。
陳鶴年回道:「你族之事,我們沒有理由插手,我會盡力完成你的要求,還了我師父的恩情。」
左賀提議說:「我可以送她去戒律山,托一個關係,師門會給她安排一個良處。」
趙奶奶總算安心,顫顫巍巍地走了。
趙奶奶給他們鋪完了整條路,時間,地點,通通精打細算過了,這不算是難事,只要將趙翠翠帶出這裡,送去戒律山就可以了結他師父許諾的債,陳鶴年躺在涼蓆上思考了一陣,可他睡不著。
他睜著眼看著頭頂的房梁,木頭時不時掉下些灰屑,直到,他耳朵聽到了聽到了一點動靜,那是羅盤轉動的聲音。
陳鶴年立即翻身下床,拿出羅盤,指針正在微微移動,這一變化將他身上的陰霾都掃去了,他覺得是那條蛇出現了,而且就在這附近。
「怎麼了?」
左賀也是醒著的。
「捉蛇。」
陳鶴年說,兩人都下了床,輕聲地在房子裡走。
怎麼會這麼湊巧?這條蛇居然來到這屋子裡,陳鶴年托著羅盤,按著指針的方向逼近,最後停在一處房間門口,他手掌都貼在門縫上,正要闖進去。
「等等。」可左賀將他給攔住了,小聲提醒說:「那是趙翠翠的房間,你不能在這個時候進去,你忘了這裡的習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