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蹙眉,為了能聽清聞鑒的話,她坐到床沿,從腰封中掏出一粒藥丸,像之前那樣直接塞進了他嘴裡。
等聞鑒吞下後,她問:「什麼滋味?」
聞鑒抿了抿蒼白的唇,道:「甜的。」
月慈扯了扯嘴角:「可惜它不是糖。」
聞鑒眸色登時一暗。
月慈斂目沉默半晌,才道:「其實從袖劍刺進你身體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將命還給我了。」
她嗓音微顫,「聞鑒,我已經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不必再對我如此。」
她以為他甘願赴死,是因為不想欠這個恩情麼?
聞鑒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了回去:「我曾親手殺死了我的救命恩人。」
月慈神色微變,不解地看著他。
聞鑒臉上似有隱忍,呼吸變得粗重幾分,緩慢而沉聲道:「我的母親是一名宮女,她將我生下並藏於宮中,害我幼年遭到萬般苦厄,而她一根白綾便解脫了此生,只留我一人在宮中偷偷摸摸,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和惡狗搶食。」
他抓緊了被褥,骨節泛著用力的臼白。
月慈知道聞鑒正在遭受比中毒,甚至是比刺心更加強大的痛楚,那是一把凌遲的刀,隨著記憶邊沿刀刀剜肉。
她蹙眉,忍下心中泛起的漣漪。
聞鑒額上暴起青筋,用力閉了閉眼:「原本我該死在一場冬雪中,可柳行雲救了我,還將我送到尉遲泓身邊,做了他的內侍。可以說,若沒有柳行雲,聞鑒此人早該死在了二十年前。」
他驀地笑了起來,面容逐漸扭曲:「但我親手殺了他,柳行雲是我親手殺的!我親手殺了我的救命恩人!」
他掙扎著起身,猛地一手扣住了月慈的手腕,胸前纏繞的繃帶在激烈的動作中又泛出了血色,而他眼底更是猩紅一片,宛如從地獄中逃竄出的惡鬼。
即便身受重傷,他手上力道卻極大,一雙眼緊緊將月慈望著。
月慈呼吸幾近停滯,她聽到他的低語,一字一頓如天外巨石砸進了她的心底的空洞中。
「所以,月大夫,你有沒有想過我對你,從來就不是感恩……」
月慈被聞鑒的話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卻不能。
如果不是感恩之情,那他為什麼要對她言聽計從,百般容忍,甚至將自己的命當成玩具,只是為了哄她開心麼?
可她不敢深究,也不敢發問,像是害怕得到一個連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回答。
「放開我!」
一樣的命令式語氣,但這次卻沒有發揮作用,甚至於她慌亂的聲線像是將聞鑒眼中的熾熱添了把乾柴。
聞鑒用力一拽,將月慈拉到自己面前,濃烈的血腥氣縈繞在兩人之間,他卻仿佛只能嗅到對方身上熟悉清冽的香氣,便貪婪的在其耳邊蹭了蹭。
「從鬼門關又走了一圈回來,我忽地改變了主
意。」
月慈被禁錮在他身前,兩人之間距離不過一拳,以至於她能感受到聞鑒的呼吸落在她頸側,潮熱的,下一瞬毛茸茸的腦袋貼了上來,她驟然頭皮一緊,脊背繃直了。
聞鑒的聲音在此刻變得無比清晰:「我給過你機會,要麼殺了咱家,要麼留在我身邊……但你失敗了,所以你只剩下了一個選擇。」
他欺身而近,月慈頓時感覺肩頭一疼。
猛地將人推開,她氣急敗壞地開口罵道:「聞鑒!你大爺的,你是狗嗎!?」
第36章 咬痕大仇得報後就要拋下他了嗎
月慈雖未經情事,卻多少知道一些,聞鑒對她說的話不亞於在她心底留下一片狂轟濫炸。按理說,她本該覺得厭惡,卻意外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連自己都說不清的隱秘之情。
她頗為氣惱地看向對方。
聞鑒嘴裡殘留著一點血腥,看著月慈肩上的血色露出一抹笑容來,像是看見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真好。
「啪」的一聲,月慈一巴掌揮將在他臉上:「還能咬人,看來是傷的不夠重!」
她起身,理了理慌亂的呼吸,隨後看向屋子裡的各個地方,像是在尋找一把趁手的武器。
可惜,屋內但凡有致命危險的大抵都被青雀收了起來。
肩頭越疼,月慈心裡越是憋住一股氣。
這個狗東西到底在想什麼啊啊啊!!他憑什麼咬她!他怎麼能咬她!
就在月慈逐漸煩躁時,身後有人驀地牽住了她的手,與此同時,一個輕飄飄的聲音貼著她的後背響起。
他說:「別生氣了,就當是交換,我告訴你一個,你想知道的消息。」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漸濃重,那隻牽著她的手冰涼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