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力親為,拉著月慈的手搭上輕弓,又取了一隻長箭來,「來,試試。」
尉遲炯看見兩人膩膩歪歪就噁心,抬腳踹向旁邊的房協之:「瞎了眼了你,你不是也有弓嗎,拿來射死他們這對噁心人的臭鴛鴦!」
房協之瞥了尉遲炯一眼,竟是直接丟弓卸甲,朝聞鑒的方向跑去,重重一跪,道:「掌印,我……」
他話未說完,破空傳來「噌」的一聲,一柄閃著寒光的刀刃直貼著他的面門擦過,削去他的一截烏髮。
房協之驚魂未定,聽到遠處有人一字一頓地大聲喝道:「房、協、之!」
陳琉兒一身勁裝駕馬而來,她本就是將軍的女兒,又怎會是個什麼都不會的酒囊飯袋。當年若不是房協之偽造了什麼勞什子的書信,一口咬定她爹謀反,也許今日就不會這般。
陳康廷一輩子行軍打仗,總教他的部下「信任」二字,沙場之上兩軍交戰,若是不信自己人,還能信誰。
可直到最後,他卻是被信任的部下所背叛。
陳琉兒咽不下這口氣。
絕不。
房協之一見她雙眼的肅殺之色,頓時心驚肉跳地起身,顧不上求饒亦或是臨陣倒戈,連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兵刃掉頭就跑。
陳琉兒駕馬從月慈身邊經過,只留下一句:「他交給我來解決。」
她們都曾隱蔽自身,將自己放進一粒種子當中,等待一個報仇的契機,直到時機成熟,破土而出。
而能讓她們茁壯的,只有仇人的鮮血。
月慈眯起一隻眼睛,透過長箭一端望著尉遲炯,將他臉上一瞬的驚懼和暴怒收之眼底。
聞鑒的手輕輕覆蓋著她,穩重有力牽引著,在她耳邊低聲道:「弓箭很簡單,只需要瞄準敵人。」
尉遲炯似是低罵了一句,見他無論說什麼那兩人都不為所動,乾脆將自己這邊馬上的人直接拉了下來:「滾下來!」
他踉蹌著剛要翻身上馬,聞鑒握著月慈的手一松,瞬間,長箭猶如一隻氣勢凜然的鷹隼筆直而又無誤地朝尉遲炯射去,貫穿了他的小腿。
月慈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
尉遲炯從馬上摔落,疼得齜牙咧嘴,猛然意識到自己被這兩人當成了狩獵的對象,頓時像個瘋子似得喊道:「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聞鑒往後撤了兩步,給月慈讓出空間:「接下來可以自己試試。」
月慈按捺不住眼中的興奮,重新舉起輕弓:「讓他逃。」
聞鑒抬手示意,青雀立即照做下去,讓人牽了兩條惡犬去追尉遲炯。
若只是刀劍,尉遲炯也許還不會避,但惡犬不同,他跛著腿被追得搖搖晃晃往前跑去,就在這時,月慈搭在箭上的手一松,又是一箭朝尉遲炯飛去,力道不算大,但正中他的後腰。
聽到那聲慘叫,月慈眼中的光滅了滅,抬手將弓往旁邊一丟,漠然道:「還不夠。」
她該學一學這尉遲炯。
月慈翻身上馬,一夾馬腹,朝著尉遲炯的方向追去。
眼見那道身影再度離自己遠去,聞鑒有心想張口再喚一句「月慈」,再拉一拉她的手,但終究還是沒能喚出,只得把滿腹心事一攢,重新咽回了肚子裡。
「青雀。」他從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遞了過去。
他終究學不乖,又要騙她一次了,但他發誓這會是最後一次。
——
尉遲炯身中兩箭,跑不了多遠,月慈不費餘力地追到了人,袖箭躍躍欲試地探出,朝他逼近。
眼見身後就是懸崖,尉遲炯乾脆懶得再跑,他氣喘吁吁地將傷口上的箭劈手拗斷,抬眼看著月慈:「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你究竟為何要置本王於死地?難不成就因為聞鑒?」
月慈面無表情,猶如失神道:「還因為你殺了月霞。」
尉遲炯納悶道:「月霞又是誰?」
「殺的人多了,你當然不會一一記得她們的名字。」
只有在乎逝者的人,才會永遠記得。
月慈也不含糊,當即撲身上前,尉遲炯身中兩箭,動作難免遲鈍,很快就被月慈掀翻在地,另一條完好的腿沒入一截袖箭,上面似乎帶了毒,竟是讓他疼得鑽心,幾乎想立刻去死。
月慈壓著情緒,一字一頓地問他:「尉遲炯,你後悔嗎?」
她當然知道尉遲炯的回答,這個高高在上的德親王自小被寵著長大,雙翅雖已豐滿但不夠硬實,若沒了庇護,只會早折。
尉遲炯自小接受的教育便與他們不同,他不會有後悔一說,只後悔沒能將聞鑒折磨致死,才會叫那惡犬反撲一口。
月慈笑道:「是了,這樣才對,壞人哪需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