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同村的小孩虎子,急忙忙來叫我。
「你哥哥來信了!
「聽說你大哥手下管著百來個人,可神氣,俺也想當大將軍!」
三年了。
哥哥從軍三年。
第一次回信。
我心裡歡喜,忙不迭撒開腳丫子往回跑。
虎子卻不慎跌進抓兔子的陷阱里。
深山老林,天又快黑了,我只能停下腳步,先把他解救出來。
這一耽擱,下山時就變了樣。
依山傍水的小村子被熊熊烈火淹沒,那火張牙舞爪地,燒著了許多村民的屍體。
皮肉被燒焦的聲音,刺啦刺啦。
像一把刀子,將我的心生生劃開了。
我淚流滿面。
大聲嘶叫起來。
「爹——
「娘——」
家裡的院子著了火。
爹和娘遍身通紅,身上插滿了箭矢,躺在橫樑下面火海里,一動也不動,被火舌漸漸吞沒。
我瘋了一樣往裡跑。
虎子死命抱著我,不讓我衝進去。
他爹娘就死在村口,均是一刀穿心。虎子使勁把那刀拔出來,刀身清亮凜冽,俱刻著統一的寶相花花紋。
這些匪人像是有來路的,不是一般野匪。
虎子目眥欲裂。
「鶯兒你別去!
「咱去投奔你大哥,我也從軍,回來報仇。」
我大哭著,渾身的血都涌到心口,兩個瞳仁像是要從臉上跳出來,死死記住這一幕。
「為什麼要殺我全家?
「我要報仇!
「我要報仇!」
不知哭了多久,我和虎子都沒力氣了,跌坐在地。
院子的水缸里露出一個腦袋。
是堂妹燕鳳。
她踉踉蹌蹌地撲進我懷裡。
「姐姐,家沒了,祖父母都死了,爹娘也死了……
「鳳兒只有姐姐了。
「祖父母和大伯、大伯娘把我塞進水缸里,叫我等你一起逃。」
我緊緊抱住她,哽咽得說不出話。
不管小時候多少恩怨。
如今家破人亡。
我們姐妹倆得互相扶持著活下去。
虎子急忙問。
「燕鳳,大哥來信你聽了嗎,你知道大哥在何方嗎?」
他上山時。
祖父母正抱著燕鳳,聽我娘念哥哥的來信。
燕鳳身子瑟縮,緊緊抓住懷裡一個玉佩。
「我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姐姐我好難受……」
我曾以為她是真難受。
卻不想,她故意隱瞞了哥哥來信。
還偷走了哥哥寄給我的信物——玉佩。
自她得了玉佩,偷偷藏藏,再沒讓我見過第二次。
我一問起,她就支支吾吾地哭。
「那是祖母留給我的傳家寶。」
傳家寶?
那上面怎麼刻著一個「鶯」字呢?
我出生時,石榴花間落了一隻小黃鳥,叫聲婉轉,娘本來有難產跡象,聽了這清音,掙扎著把我生下來。
她給我取名「鶯兒」。
燕鳳不識字,不知道這玉佩已經刻名。
我帶她進國公府。
也為的是打探哥哥行蹤。
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7
周嬤嬤買了我和燕鳳,還有一個鵝蛋臉的姑娘,名喚月絨,曾是個官家小姐。
月絨漂亮,卻冷淡高傲。
輕易不與我們搭話。
日暮時分,周嬤嬤帶我們進了國公府。
「丫頭們,咱們國公府最重規矩。
「你們雖是粗使丫頭,但規矩學好了,不愁沒有別的法子,將來升三等、二等、一等,再有造化的去服侍老太君、夫人、小公爺和小姐們,都有盼頭,好好干!
「老太君身邊的弄晴,小公爺身邊的拾月,也是從你們這樣的小丫鬟升上去的,現在是府上的副小姐,論起身份,比外頭小門小戶的主子奶奶尊貴。」
我們三個人各自領了活計。
我負責灶上燒火。
妹妹負責院裡掃灑。
月絨相貌好,便能去內院送東西。
燕鳳有些酸溜溜。
「擺什麼官家小姐的譜兒啊,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
「不就是內院嗎,我也能進去。」
其他採買嬤嬤們也帶回一堆小丫頭。
俱是一兩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