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姑娘,已經五日了。」江舟坐在那裡,見傅錦時不為所動,他又道:「繼續拖下去,我還是會因疫病而死。」
那幾個被治好的人,皆是三日之內症狀極輕且短時間內控制住病情的人,可絕大多數人沒有這個幸運,他也不是,所以繼續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這些話不必江舟說,傅錦時也知道,她看著眼前的藥罐,閉了閉眼,終是上前在其中一幅藥里臨時加了一點別的藥材。
江舟見狀知道傅錦時妥協了,他搭在石桌上的手稍稍鬆開了些許。
之後兩人誰都沒再出聲,整間院子裡一時間只有木柴燃燒發出的細微爆裂之聲。
良久後,傅錦時一邊看著藥罐子底下的火,一邊問道:「江大夫,值得嗎?」
「傅姑娘,你覺得呢?」江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傅錦時。
他敢打賭,此番若非他早了一步,此刻以身試藥的便是傅錦時了。
他雖不是那麼了解傅錦時,但有一些他是能夠確定的,傅錦時心善和心狠,她決不會放任遂州城的百姓這般受疫病折磨而死,也決不會讓自己就這般困在遂州城。
她定然會想法子破局,而以身試藥是最快的法子。
傅錦時聽懂了江舟的意思。
他們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以身試藥之下,既是看不下去遂州城的慘烈,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就如同她的私心是為了早些回到永州,早些替傅家報仇。
想到這裡,她乍然一笑,答道:「值得。」
這才是她最終妥協的原因,大義中夾雜著私心,說不清楚哪個更多些,但驅使她甘願赴死的一定是私慾。
她沒有那麼無私,她只是個普通人,做不到阿爹那般,也不想做到阿爹那般。
江舟微微一笑。
其實那日在六殿下面前只說了一半。
他想要以身試藥還出於自己的愧疚和師父的囑託。
他的師父害了褚暄停,使他受了多年折磨,甚至險些喪命,此事不僅是師父一生難以釋懷,他心中也不可避免的帶上了愧意。再加上當初師父給的那張紙上不僅有柯藍之毒的真相,還有師父托他彌補的叮囑。
他思來想去,沒有別的能還的,唯有這個以身破局的法子——
不讓遂州城困住褚暄停,也不讓褚暄停喜歡的傅姑娘為此喪命。
他是個普通百姓,他的作為也夠不上大公無私,但這是他拼盡全力做的。
遂州城內又下了一場大雨,天氣驟然冷了不少。
傅錦時肩膀的傷也終於結痂,她在順安別院施完針後,照常囑咐了這一塊區域中病人需要的湯藥劑量,便收拾了銀針要走。
如今疫病的藥方已經研究了出來,空宅那處已經清空,只還剩下順安別院中有十幾人,再有兩三日,順安別院也能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