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想「賺」的嗎?李佩央深深地閉上眼,被子下面踢了他一腳,腿立刻被他夾住,又纏上來。
「放心,你不喜歡,不讓你生。」他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別說他現在喜歡她,連帶著有點心疼她,就算不喜歡,周庚禮也接受不了私生子。他一直認定,私生子就是見不得光的存在。就不該存在。
李佩央知道他的想法,所以當她帶著遙遙回來時,看見他,她真得很怕,怕他在孩子面前說出什麼傷人的話。可他沒有,他那麼輕易地就接受了女兒,反倒令她感到驚奇。
而她的家庭背景,他大概早就了解了,也許不知道全部,但應該也讓人查過。
那六年,他沒跟她提起,是想保護她的自尊心。
其實沒有必要。她的自尊心從來不建立在她無法左右的事上。
當初他母親找到她,跟她說:【李小姐,如果你的家庭背景再簡單一些,哪怕只是普通職員,我們也不會這麼反對。可你的父親是殺/人犯,你的母親患有精神疾病。李小姐,為人父母,總要為下一代考慮,你能理解我們的顧慮嗎?】
【能。我能理解。】她很真誠地回答。
出生在那樣的家庭,李佩央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孩子,她甚至都沒有結婚的打算。
從她有記憶起,那個男人,血緣上和她是父女關係的人,她從來沒叫過他父親。
而她的母親,那個女人,李佩央對她的感情更複雜。
早慧讓她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名為「憎恨」的情緒。她恨她的懦弱、自私、膽小,恨她為什麼寧願忍氣吞聲、窩囊地活著,也不願意站直了帶著她離開,離開那個地方,離開那個男人。
她們不像是母女,更像是敵人。她的母親會在她挨巴掌時,躲在廚房默不作聲;而她也會在聽見屋內有哭聲時,藏進雞窩旁邊的草垛後面。
再後來,她就躺在了病床上,成了神志不清的模樣...可如果那天這個女人沒有把她推出去,那躺在那裡的就是她。
當她昏迷時,李佩央第一次枕在她懷裡,用她的手撫摸自己的臉。
其實她的懷抱也是暖的,只是她們從來沒有擁抱過。她們一直在互相傷害,直到一方「死亡」,傷害結束,真正的母愛好像才剛剛開始。
然而,死亡真實降臨的那天,李佩央才意識到她把生命想得太簡單了。
送她進急救室的路上,她尚且能理智思考,只是心髒狂跳,比平時慌亂百倍。
就在病床即將進門前一刻,那個瘋了快十年的女人,她又愛又恨的人,突然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用古怪刺耳的聲音嘶吼著喊了一句:「女兒!別害我女兒!」
李佩央愣在了原地。那聲音像一把鈍斧砍在她身上,把她的心髒鑿穿了一個大洞。
那扇門關上,她才後知後覺地失去力氣,跪倒在地,「媽!」她的眼淚落下來,一夜就沒再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