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景踏出屋外,門縫僅剩一絲餘光,隔絕空氣的最後一刻,他轉身,手卡在門邊。
天晶停住,沒有強硬合上,也沒有讓他推開,「還有事?」
羅景莫名緊張,門上粉化的油漆屑嵌進指甲縫,越用力手汗就越多,「阿晶,我會掛住你的。」
天晶掰開他的手,說:「螺頭,再見。」
隨即,門被關緊,鎖上。
有多少聲再見是無疾而終,再見再見,是再次相見,還是再也不見。
一九六四年一月二十一日,星期四,香港啟德國際機場,接機大堂。
張澤衡低頭點著香菸,聽到格外響亮的清嗓聲才抬頭,見來人,不慌不忙碾滅煙,接過行李,「爸,媽,怎麼提早到了?玩得開心嗎?」
譚秀芝挽著丈夫手臂,眉頭緊鎖,張展國見狀牽著她往外走,勸說道:「氣多傷身,男人在外食幾條煙好小事,坐了這麼久飛機,我們快快趣回家休息。」
張嘉妍看著母親充滿怒氣的背影,一臉壞笑地說:「阿媽在飛機上被個老煙槍嗆了八個幾鐘頭,你死定了。」
張澤衡捏了捏張嘉妍的臉蛋,不遑多讓,「又講去滑雪,肥了好多。」
張嘉妍被氣得面紅耳赤,口不擇言,「你得罪女人的天賦果然與生俱來,怪不得阿語討厭你。」
張澤衡變了臉色,「你再講一次?」
「開玩笑而已,你生什麼氣,小氣鬼。」張嘉妍才不怕,滿不在乎跟上在遠處催促的張展國,挽著他的另一隻手撒嬌。
三人背影漸行漸遠,張澤衡覺得,這一刻,他是個局外人、多餘的人。
為什麼,他總不被愛?
車內,張嘉妍嘰嘰喳喳地跟恭叔講著所見所聞,不似跟張澤衡是主人下人的感覺,他叫著張嘉妍小姐,可語氣中的寵溺不比張展國少,「所以小姐這次學會滑雪了嗎?」
恭叔從後視鏡見張嘉妍被夾在父母中間尷尬一笑。
譚秀芝故意追問:「學會了嗎?」
在副駕的張澤衡添一句,「看樣子是沒有,不過這次沒有到急症參觀報到,批髮膠布藥水,也算是一大進步。」
「你怎麼講你細妹呢,」張展國不滿他對女兒的貶低,又怕張嘉妍不開心,連聲安慰,「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年底我們再去,慢慢學,不用急。」
「還是爹地對我好!」張嘉妍心大,轉頭就忘了,又開啟了新話題。
喋喋不休吵得張澤衡耳朵生疼,皇帝女說不得,只好轉向窗外看風景,恭叔同張嘉妍說著話,一時走神開錯道,譚秀芝不在意,多繞一圈無妨。
再次經過客運大樓,天又黑了一度,路燈和車燈將這一區域照得通亮,張澤衡的目光在絡繹不絕的人潮中漂浮,不經意鎖定一人走進離境大堂,心中一震,喊道:「停車!停車!」
第48章 賀禮
坐在候機區,季語不敢相信她居然順暢無阻地通過值機,安檢。兩小時後登上飛機,她就能開啟新人生,有自由,有愛人,有家。鍾業瞧著她愣著出神,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季語的心一顫,皺著眉怪他:「你嚇到我了。」鍾業坐得離她近些,與她十指緊扣,問道:「你恐高?」季語搖頭,穿過他的手臂,側著頭躺在他腿上,看著窗外又有一架飛機起飛,「越到臨近登機我就越緊張,會不會最後關頭發生什麼意外......」鍾業的調整了下坐姿,讓她躺得舒服點,將她的頭髮攏到一起,嘆了口氣,「我總要把你凡事小心翼翼的壞習慣改掉。」季語疑惑,扭頭問他:「這是壞習慣?」鍾業也低頭看她,「對事,不是。對人,是。」季語仍然不理解,「小心謹慎才不容易出錯。」這是她一貫的性格,後天形成的,她覺得是件好事,起碼少挨幾頓打。鍾業深有其感,「所以才累啊。」季語摸了摸他的的眼下,「你上一次真正安心睡一覺是幾時?」他想了想,苦笑搖頭,「不記得了......」季語坐起身來,努了努嘴,「那你還說我?」「家裡頭有一個操心的就夠了,要女人事事掛心的男人沒出息。」鍾業不容置疑,少見地專制,「你不願意改正我也有的是辦法。」她突然好奇,問:「什麼辦法?」鍾業笑說:「去買盒牛奶下藥迷暈你。」他是真的要去買,要季語熱熱地喝下去緩解心情。季語拉住他,「上機飲都得,不差這一會。」她不斷舔唇,出賣她的焦慮。「萬一你心臟病發作,call白車去醫院不得止,」鍾業堅持,神秘兮兮悄聲說著,「主要是我銀包空空,沒錢買多三張機票。」季語被他逗笑,「窮鬼,不跟你走了。」「那我更要加大劑量,不給你逃走的機會。」鍾業要去洗把臉,提醒自己不是在做夢以外,他想要站在鏡前看看發自內心高興的表情,歷史久遠的畫面,他早忘了。他指著不遠處,舒心一笑,「幾分鐘就回來。」季語仍然不放心,目光在放風箏,細細白線跟隨著視線之內的男人移動著,忽地肩膀被拍了一下,倒…
坐在候機區,季語不敢相信她居然順暢無阻地通過值機,安檢。
兩小時後登上飛機,她就能開啟新人生,有自由,有愛人,有家。
鍾業瞧著她愣著出神,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季語的心一顫,皺著眉怪他:「你嚇到我了。」
鍾業坐得離她近些,與她十指緊扣,問道:「你恐高?」
季語搖頭,穿過他的手臂,側著頭躺在他腿上,看著窗外又有一架飛機起飛,「越到臨近登機我就越緊張,會不會最後關頭發生什麼意外......」
鍾業的調整了下坐姿,讓她躺得舒服點,將她的頭髮攏到一起,嘆了口氣,「我總要把你凡事小心翼翼的壞習慣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