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沉悶地工作著,輪胎壓過淌滿雨水的路面,姜茉整個人昏昏沉沉,鼻息間是靳行簡身上常帶的冷杉香,這種往日能讓她思緒平和的氣味,今天像是失了效用。
她知道自己在靳行簡車上,知道他正帶她回家,她想靠近他,可是靠近他時,她的心臟好痛,她的頭也好痛。
她只能用力蜷縮起自己。
恍恍惚惚中,轎車穩穩停下,姜茉眯起眼,男人打開副駕,氣息靠近,昏暗的光線下,他的下頜線繃得很緊,喉結艱澀滾動,略微粗糲的指腹一點一點抹著她臉上的淚痕。
心臟緊縮成一團,更多的眼淚順著眼角淌下來,姜茉伸手抱住他肩,嗓音哽咽,「靳行簡,我好痛,好痛好痛。」
靳行簡聲音明顯慌亂起來,「哪裡痛?」
「我的頭好痛啊,裡面好痛。」姜茉哽咽著哭腔,眼淚蹭上他脖頸,靳行簡掌心貼上她額頭,又用自己的額頭來貼,察覺到溫度無異後心疼地順撫她的背,「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不要,」姜茉更緊地抱住他,「你帶我上去吃一顆藥,一顆止痛藥就好。」
或許吃了藥,她就沒那麼痛了。
夜色已深,別墅里一片安靜,靳行簡抱著姜茉進門,一貓一狗聽到動靜湊過來,似乎察覺到主人糟糕的情緒,不安地跟在腳邊遲遲沒有散去。
靳行簡將姜茉抱到沙發上,俯身去拿藥盒時才想起她今晚喝了酒,「我們先泡個熱水澡好嗎?你剛喝了酒,不能這麼快吃藥。」
姜茉仰頭看他,臥室明亮的燈光下,她看出他嘴角的傷痕有被粉底遮過的痕跡,只是他塗得粗糙,又被蹭掉大半,傷痕處顯得更加狼狽。
她想起昨天離開時辦公室里的打鬥聲,忙別過臉點頭,視線中的黑色皮鞋走遠,不多時浴室傳來水聲。
昨天辦公室里的對話再度浮現在耳邊,姜茉無助地捂了下耳朵,目光落點在自己被淋濕的背包上一頓,她俯下身,將裡面東西倒出來,細小的物件撒了滿地,她蹲下身,找到今天剛做的香水,朝自己噴了兩泵。
濃厚的草藥味凝聚在鼻尖,並不算好聞,她嗆咳兩聲,香水瓶蓋從手中滑落滾到不遠處。
一雙黑色皮鞋進入視野,男人俯身撿起瓶蓋,拍她的背,從她手中拿走香水瓶,扣上瓶蓋的動作被按下暫停鍵。
香水瓶上貼著標籤,上面是她親手寫下的香水名字。
Forget.
忘記。
她想忘記什麼?
靳行簡眼眶倏地發澀,將貼有標籤那一側轉過去,扣好瓶蓋的香水瓶遞還給她,低著頭聲線緊澀。
「我來收拾這裡。」
標籤上的Forget燙著掌心,姜茉用力攥握,指尖上的血液被逼退,甲床一片白色。
地上的物件被一件件收起,兩人以相同的姿勢低著頭,眼尾同樣的發紅,同樣用盡一身力氣克制著情緒,同樣佯裝無事發生。
他們都知道,一旦開口,便沒有轉圜餘地。
洗澡水已經放好,姜茉全身浸泡進溫水裡,身體裡的酒精一點點侵襲上大腦皮層,發揮它應有的作用,姜茉趴在浴缸邊緣,烏黑的頭髮垂墜在腦後,閉著眼睛昏昏欲睡,脫離這個令她痛苦的世界。
可是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
身體被撈起時她睜開眼,寬大的浴袍包裹住她,洗手台上如往常一樣被他鋪好細絨毯,靳行簡將她放上去,像往常一樣擦她的頭髮,打開吹風機。
隆隆的熱氣轟向頭皮,姜茉眼皮泛起熱意,她睜開眼睛,男人的手臂在眼前擺過,頭皮上有他指腹摩擦過的力度。
他的衣服還沒換,白襯衫早已不再筆挺,後背和腰側的部分還濕著。
吹風機的嗚嗚聲從耳邊退去,一碗酸甜氣息的醒酒湯被端至眼前,白色湯匙舀了一勺,慢慢遞至她唇邊,姜茉張開唇縫慢慢吞下,眼眶倏地濕潤。
兩人都沉默著,整個空間裡只有湯匙觸碰陶瓷碗底的清脆聲響。
一碗醒酒湯見底,靳行簡把碗放在一邊,女孩子眼角的淚不容忽視,他眼角同樣酸澀,俯下身想去親吻她紅著的眼尾,姜茉微微偏過頭。
她動作不大,拒絕的意味卻明顯。
兩個人像被同時按下暫停鍵,身體滯澀在原地。
浴室內過盛的水汽為鏡面蒙上一層迷霧,空氣中潮濕感令人透不過氣。
靳行簡心臟像被豁開一個口子,鮮血汩汩地流,他慢慢站直身體,緩慢地伸出手,指尖在姜茉臉頰邊停住,見她沒有再次偏開頭,才用指腹去抹她的淚,聲音輕得有幾分模糊。
「對不起,寶寶。」
長久的沉默後,他問:「你有什麼想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