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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成擦了擦汗,說道:「姜縣令說來的路上他托你去市集買東西,所以讓我過去接你,沒想到,你這麼快。」說著便接過她手上的東西。

沈纓抿了抿唇,鬆開手揉了揉胳膊,勉強笑道:「是啊,周家是整個永昌最和睦良善的人家,縣令大人早就想來探望,這些都是他吩咐買的。」

她將背簍放下,將自己收拾好的幾條魚也遞上去,「這是我自己抓的,你和祖父燉湯喝吧。」

周小成高興地將魚拎在手上,隨後壓低聲音說:「這位新縣令可真能折騰,不過,他怕是做不了幾天就得打道回府了。」

竟連周小成都這麼說,看來姜宴清短短時日內得罪了不少人。

見沈纓疑惑地看向過來,周小成重重點了下頭,又說:「聽聞,黑市有人買他的命,價值一萬金。林府出事後,他又是招募新衙役,又是整頓詔獄,還到王家遊說,建議玉山雅集重開。」

「你也知道,林家為了將王家在學子中的威望壓下去沒少下功夫,費了好幾十年的功夫才將鹿鳴苑做得如今聲勢。姜大人簡直就是虎口奪食,這種做派誰能容他。」

沈纓不予置評,順著他的話說了句:「此人確實狂妄。」

周小成一路又說了不少消息,還問起凶肆的那個案子,說官府對流民和外域商人登記不力,類似命案以前就發生過,但從未被重視。

「人們都說,那一帶陰氣重,常有惡鬼索命,乞丐流民本就弱勢,寄居在那種屋子裡,壓不住邪氣。」

「簡直是胡說八道……不過,小成,眼下是多事之秋,以後這些事還是少聽少說為妙。」

周小成點點頭,說:「聽你的。」

沈纓微微一笑,沒有多言,看上去對這些事渾不在意。

她心中卻忍不住擔憂,誰能想到她還在渾水中插了一腳?

又有誰能想到所謂的荒宅案不過是開頭,往後還不知要挖出多少烏糟事來。

此時,恰好走到廳堂門口。

她一抬頭就看到姜宴清一襲天青色常服端坐在主位,清雋的面容上掛著三分薄笑。

他手上拿著茶碗,正與周小成祖父周庚年說話。

他的聲音清潤如泉,不急不徐,能輕而易舉地令人放下戒備,若不知其手段還真以為是什麼良善人。

他正在說:「周老先生常做善舉,宅心仁厚,幫扶鄰里,家中子孫上進,友愛親睦,難怪家族繁榮,永昌百姓理應以周氏一族為楷模。」

「不敢當,大人過譽了。」

周庚年坐在下首位,依舊穿著一身半舊的衣衫,神情謙卑,聽到誇讚淡淡笑了一下。

姜宴清嘴角掛起一個淺淺弧度,忽然抬手,指著牆壁上一幅達摩圖,說道:「一切人所居舍宅,皆有鬼、神,無有空者;一切街巷、四衢道中、屠兒市肆及丘冢間,皆有鬼、神,無有空者。」

「本官聽聞周老先生頗好佛理,不知對這番說辭有何解?」

「草民字都不識幾個,哪敢說懂。」

周庚年面色微變,謹慎地回了一句。

見姜宴清依舊看著他,於是又說:「心境澄明,便能避神弓鬼矢,老夫也只有這般拙見了。」

「澄明,甚好。」姜宴清抿了口茶,放下茶碗,向門口看來。

註:

1.「一切人所居舍宅,皆有鬼、神,無有空者;一切街巷、四衢道中、屠兒市肆及丘冢間,皆有鬼、神,無有空者。」引自佛經《長阿含經》

2.《菜根譚》中有言:「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

第十九章

沈纓抬手將往裡沖的周小成往後撥了一下,自己走上前行禮。

隨後,她便站在堂屋中間。

而周小成則走到周庚年身後,目光謹慎地看著姜宴清。

屋內氣氛凝滯而緊繃。

主位上的姜宴清將各人神情收入眼底,隨後將一隻銅鈴鐺放在木案上。

他望著沈纓說道:「昨日,你與本官說沈家與周家相交數年,關係親厚,知之甚深,那便由你向周老先生請教,此物與文昌塔陣法有何淵源。」

那銅鈴鐺裡頭掛了一張符紙,搖動並無聲音,但若在野外,以特殊陣法排列,遇風便會有響聲,嗚嗚聲如號角。

沈纓心中早有準備,知道姜宴清絕不會無故來周家做客,定是查到了證據。

而她,也會因為刻意隱瞞而被他遷怒。

沈纓從未想過開罪姜宴清,既然他已經查到這兒,自己裝糊塗也沒用。

於是她並未遲疑,向周庚年跟前走了兩步,認真道:「周祖父,昨日,官府在西郊山上發現詭異陣法,有巫蠱詛咒之嫌,大唐律例對此明令禁止,你為何明知故犯?」

她說得直白,一雙眼緊盯著周庚年,發現他眼神晃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初。

他皺起眉頭,在眉川折起一段深痕,不解道:「這話從何說起,老夫從未擺過什麼陣法。」

「您精通相馬之術,可聞聲辨馬的好壞。其實,辨人亦是如此,掌紋、指印、足跡……各人各異,您是否去過,杜鸞一驗便知。」=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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